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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史馆考迷

关于明代史馆及其所修史书,史家议论颇多。明代王世贞曾说,“国史之失职,未有甚于我朝者①”,可谓滥觞。清人也以为,“明修《元史》两次设局,毋怪乎草率荒谬,为史家最劣也”②。所论如此,几至明史馆于死地,以至后人以为明史馆果真“不修起居注,不修国史”,连修实录也“无一定的制度”③了。
    明代官修史学果真如此草率,明史馆修史制度果真如此可悲吗?还是让我们先从明史馆产生的背景、其机构变化的过程以及修史的特点入手,把握住它在史馆发展史中的部分轨迹之后再作议论吧--这对于明史和史学的研究都是不无益处的。
    一、“沿汉唐之旧而损益之”
    明代官制被公认为是“沿汉唐之旧而损益之④”的。从明史馆机构演变的过程来看,明人重建史馆除效法唐宋而别无选择,这种评价也是很贴切的。这是因为:明朝江山初定之际,朱元璋就“命儒臣修元史”⑤,对史馆的重建提出了迫切的要求;历来所时尚的“国亡史存”的修史惯性亦使得明初文人坐立不安,纷纷以投身史馆,效力修史为己任。特别是当明人看到为历代史馆所重的实录修撰竟被元人压缩到仅“遗一文掾掌”⑥,唐宋以来庞大的修史机构又被元人简化为数十人的部门时,重建史馆、恢复唐宋以来官方修史的传统,就不约而同地成为有明一代史家的共同愿望了。
    明初的官家修史机构称“史局”,因沿用宋人凡有纂修之事即设局修史而得名。自洪武二年明太祖下令修《元史》,令李善长监修,宋濂、王韦为总裁,组建《元史》修史班子时,史局正式成立。这时,由于史局是属临时机构,史局成员都是些既无品帙,又无翰林殊荣的文人,所以一旦修史事毕,史局便难以维持。这种情况显然与统治者要求修史机构长期存在的愿望相抵触。洪武三年,明太祖再次诏令翰林学士朱右、贝琼等十三人组成修史班子,归翰林院所属,以史局统称⑦。而后,史局日渐扩大,一些翰林学士亦卷入史官事务,史馆由此产生,并正式“制併史馆于翰林院”⑧;而且史馆及史官的地位亦较重唐宋以来有了较大提高。为了有效地协调各部修史,建文帝又在翰林院内分设“文翰、文史二馆”⑨,命各领其职:文翰馆由侍读、侍讲、五经博士、典籍、侍诏等官组成,掌释读经籍,进讲经史事务;文史馆则囊括原史馆修撰、编修、检讨等官的全部修史职掌。这样一来,翰林院明显地具有史馆化的倾向了。
    从林翰院官员的职掌中可以看到这种倾向:
    翰林院中学士地位最高,责任亦最重。凡原来史局、史馆所掌的全部修史事务,学士都得过问,“掌制诏、史册、文翰之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天子顾问。凡经筵日讲、纂修实录、玉牒、史志诸书,编纂六曹章奏,皆奉敕而统承之”⑩,其地位类似的代史馆中的宰相监修。
    院中修撰、编修、检讨、庶吉士等官职掌最广,与修史事务密切相联,是修史的中坚力量。凡掌修国史必需的事务,如“天文、地理、宗潢、礼乐、兵刑诸大政及诏敕、书檄、批答王言,皆籍而记之,以备实录”;如果“国家有纂修著作之事,则分掌辑撰述之事”;另外诸如“记注起居,编纂六曹章奏,謄黄册封”(11)之事,史官亦义不容辞。其他翰林院成员如侍读、侍讲等官员的职掌也与史馆有关,与史官所不同的是,史官负责具体的修史事务,而侍读、侍讲专事“掌讲读经史”、“专讲经义”。(12)
    可见,明朝的翰林院实际上就是明代史馆的翻版;所不同的是,翰林院涉及修史的职掌和规模比史馆更加广泛、更加庞大而已。
    明史馆成员即翰林院官员的地位也明显地高于历代史官。明初史馆先沿用旧制,史官品帙低,升迁慢,修史任务却异常繁重,史官往往不堪忍受清苦,“或受官,或还山,复各散去”(13),“以早离史局为幸”(14)。馆院人心极不稳定,这对修史是极为不利的。针对这种情况,明成祖大胆起用通达世理的史官,“特简讲、读、编检等官参预机务,谓之内阁”(15),放手让解缙等七名史官主管政事。这不但为史官以学识治政提供了条件,而且也极大地提高了翰林院史官的地位。史职人员的品帙因此得到相应提高,“修撰三人从六品,编修四人正七品,检讨四人从七品”(16),有了名副其实的名分。一些原来地位低下的史职人员如侍讲、侍读,如今居史职数年就能“擢学士,迁国子祭酒”,乃至“特进礼部尚书”(17)。
    与此同时,翰林院亦调整提高了入馆院修史史官的择选标准。
    1.史官必须具有进士身份。史馆自唐创立以来,从无择员规定,选员因时急就,因人而异,弊端甚多。所以,酝酿再三,洪武十八年翰林院正式通过科举选拔史官的方法,一甲进士丁显、二甲马京、吴文第一次通过考试而分别录为史馆修撰、编修和检讨。以后,史馆成员逐渐被具有进士资格的史官充替,如焦竑就曾经以“殿试第一人官翰林修撰,益讨习国朝典章”(18)为史馆所重用。科举取士虽然弊端不少,但仅就翰林院为史馆所取之士多精通经史,又能“顾事必专任,力不他分”(19)而言,还是不乏其积极作用的,至少元朝那种凭“根脚”选史官的作法被彻底摒弃了。
    2.史官必须具备政治家的气度。政史从来有密切的关系,特别在史官可以参预内阁机务的明朝,史官个人的政治素养为史馆格外注意。所以,象宋濂、解缙那样“论及政事,洋洋千言”(20)的政论家是很容易以他们“得天下以人心为牵”(21)的宏论打动和征服史馆的。那些精通政治又能切中时弊的清醒者,如“尤熟国家典故,以经济自负”(22)的丘濬,能总结历代处理边地民族矛盾的教训,指出“不宜优宠太过,使番戎轻中国”(23)的刘吉,亦程度不同地受到史馆的重用。此外,不讲个人恩怨,有识国家大体,也是史官择选的重要条件。如永乐年间太子“朝参失仪”,明成祖怪罪蹇义“不匡正”,并“逮义系锦衣卫狱”(24)。蹇义竟能不以为意,出狱后仍潜心修史。这种不以个人恩怨而影响修史的精神备受翰林院赏识,蹇义因此被聘为史馆监修。
    3.史官必须具备“好是正直”的是非观念。明初朱元璋亲下诏令,命史馆“是非善恶,皆当明白直书”,为肃正修史风气起了警戒作用,以后“好是正直”的史家纷纷被选入史馆。前面所说的刘吉之所以能在史馆中名噪一时,就是因为他能“极言邪说当斥”,批评弘治皇帝“崇祈祷事”(25),具有一般文人所不曾有的勇气。又有山林隐士陈基“尝为人草谏章,力陈(元)顺帝并后之失”,张士诚与朱元璋相持时,又在张幕府下“书檄多指斥”朱元璋。明朝建立后,陈不但没遭迫害,反而被选入史馆,“召修元史,赐金而还”(26),可见明史馆的择员观念较前代有了改变。不过,史家的直言不讳也不是毫无限制的。曾编写《经籍志》的焦竑,虽然由科举入主翰林史职,又负有盛名,却由于“性复{K1B301.jpg}直,时事有不可,辄形之言论”(27),触犯了朝廷,被解除了史职,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4.史官必须在博洽的基础上专精一科,以适应专门史的修撰。例如,明初史馆看重通晓外族文字的文人,这是因为撰修元史所依赖的资料多是蒙文等少数民族文字,而不懂文字,不能“深通其理”(28)的人是难以胜任此职的。因此史局初建,许多流散于民间能“以华言译其语《蒙文》”的文人,便纷纷涌入,谋求史职。宣德年间译官邢恭乃至“以其在翰林院习四夷译书久”(29),技压群儒而声望日增。精通儒学经典亦为史馆赏识的条件之一。明太祖虽属行伍出身,但他对“延接儒士,讲论经典”(30)却颇怀兴致。洪武十五年,他“诏求明经老成之士”入主翰林,太医部的御医赵友同因通晓经理之学,被史馆聘为《明会典》的总裁,掌定“五经四书性理诸大全”(31)的修撰。这种不拘一格选拔史才的作法不胜枚举。宋濂的弟子精通医道,又具备一定的文字表达能力,于是破格“因知医而得官”,“留京师纂修”(32)。连妇女中受过“内臣教习,读书通文理”的也可以就任史职。嘉靖、隆庆年间就有不少“非寻常诸生比”的女官如李西涯、杨石淙进入史馆,“至修实录等大典,亦得预焉”(33)。
    在我们对明史馆的沿革有了初步的了解后,就会发现,明史馆沿汉唐之旧,成功地从元人留下的废墟上挺立了起来。它的机构和职能非但没有因为翰林院的统领而消弱,相反更加扩大,以至使翰林院都史馆化了。这也许可以说是明史馆迅速崛起而成熟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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