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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清代嘉道之际的汉宋之争与汉宋兼采(6)

在如此的心态下,他自是要不遗余力地为宋学争正统、争地位,用语的尖刻,看法的褊狭,自亦成为《汉学商兑》的特色之一。不过,问题还有另一面,即方东树的主张也非一无是处,如他对“理”、“礼”关系的阐发,对汉学家义理学方法论的分析与批评,是存在某些合理因素的,门户之见并未全然掩盖理性的光辉。
    前已言及,狭义上所谓“汉宋之争”,即指方东树与江藩的这场争论。不过究其实,只有方东树对江藩著述的批驳之声,未见江藩的反击,因目前所能见到的《汉学商兑》最早版本,是在江藩去世后刊行的,所以双方也无从进一步争论。而且这一争论的实际影响也并不很大,尽管方东树的弟子苏惇元曾宣称《汉学商兑》出版之后,汉学火焰“遂渐熄”[10](卷首),但此言得不到事实的证明,明显是夸大其词。当时在《汉学商兑》重刊本上题词赞赏的有7人,主要来自桐城、 阳湖两派,这样的门派背景,不能代表“并时学者”的一般意见④,而汉学诸人并未对该书表达看法,这种冷漠和不屑一顾,无形中已经限制了它的学术影响力。所以,对它的影响要客观估价,不能夸大⑤。
    
    《汉学商兑》之问世,固然标志着所谓汉宋之争已达高潮,同时它也说明这一时期学术格局有所变化,即汉学虽仍居主导,但宋学的空间已越来越大,以致这种极力维护宋学、大肆诋毁汉学的著作能够大行其世。宋学空间的得以扩大,与当时学界存在的汉宋调和、汉宋兼采之风密不可分。当然,学界领袖的倡导、推动亦是关键因素。在这方面,阮元⑥ 发挥了巨大作用。
    阮元治学的范围相当广泛,经史、小学、天算、舆地、金石、校勘,无不穷极隐微,有所阐发,“巨细无所不包,而尤以发明大义为主”[11](P634)。其主要著述有《〈论语〉论仁论》、《孟子论仁论》、《诗书古训》、《性命古训》等,除专书外,著述大都收入《揅经室集》中。
    作为身居高位的学界领袖,阮元的学术主张颇有官学色彩,即兼顾经学与理学、汉学与宋学、道与艺。他曾说过这样的话:“两汉名教得儒经之功,宋、明讲学得师道之益,皆于周、孔之道得其分合,未可偏讥而互诮也。”[12](卷2,P37)
    鉴于此,他以无所偏执的态度对待汉学与宋学,倡导为学要“崇宋学之性道,而以汉儒经义实之”,总的精神是“兼”,“兼古昔所不能兼者”。所以如此,在于汉、宋学各有其“蔽”,必得兼采汉、宋,各取其长,各弃其短,才能收无“蔽”之效。阮元这样说,亦这样做。
    他利用自身的名位和财力编印了大量书籍,但非凡书必采,对激烈攻击程、朱的著述便进行删节或不予编人,如在编《皇清经解》时,他就未将戴震立异程、朱的代表作《孟子字义疏证》收入其中。这样做恐亦有调和汉宋的用意。
    关于阮元治学的集大成和不拘门户、兼采汉宋,龚自珍曾有过一个概括,认为其学“汇汉、宋之全,拓天人之韬,泯华实之辨,总才学之归” [13](P274)。也正由于阮元不抱门户偏见,力持汉宋之平,所以方东树才敢于将深诋汉学的《汉学商兑》献给他,并希望他在汉、宋学的问题上主持公道。实际上,《汉学商兑》中多有对阮元之学不满之辞,但方东树却又如此厚望于阮元,不管他的真实意图如何,至少说明阮元兼采汉宋的宽容学术态度已得宋学家的认可。
    阮元是学界公认的汉学领袖,他的学术主张的影响力非普通汉学家可比,故而其兼采汉宋的学术态度不仅强化了部分汉学家已有的同类立场,而且促使一些汉学家改变以往对宋学的态度。所以,嘉道之时,为学调和汉宋甚至兼采汉宋已非个别现象,就连门户之见较深的学者如江藩,也非对宋学之长一概视而不见。当然,作为汉学家,基本的学术立场还是如一的,对他们而言,兼采汉宋是以汉学为根本、为出发点采纳宋学,义理由训诂而衍生,主次分明。若细加分疏,这里又有两种情形:一种情形是吴派惠氏所代表的多数汉学家的态度,即“六经尊服、郑,百行法程、朱”,认为能将汉儒训诂之学与宋儒立身之学统一起来,知行合一,方为大儒,所以能容纳宋学的地方主要在立身制行方面;另一种情形是戴震、阮元等所代表的部分学者的态度,这类学者并不满足于仅仅依靠训诂证明义理,而是欲以汉学之长发展宋学义理,所以他们对宋学的吸纳并不局限于宋儒立身之学,也包括宋儒性理之学。
    作为一个时期的学术趋向,汉宋兼采并非只是汉学家单向兼采宋学,宋学者对汉学的采纳也十分普遍。前已述及,乾嘉之时,理学被笼罩在汉学氛围下,有远见的理学之士大都注意吸纳汉学之长,在阐发义理的同时不放弃考据,并将考据的成果用来为义理服务。甚至有的理学家开始屏弃门户之见,综诸家之长,不论汉、宋。嘉道之际,这种情形更为普遍,就连极力维护宋学门户的方东树也不例外。在《汉学商兑》中,方东树对汉学的攻击不遗余力,但其所采用的手法却大多是汉学考据方法。他往往在引证作为靶子的汉学家言论后,以考证的方式对之施以批判,从而达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从考据学内部冲击它的目的。他能如此做,与其具有较高的考据学素养关联甚大。据载,在阮元幕中,他曾将阮元所刻《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用卢文弨手校《十三经注疏》原本“详校一过”,发现阮刻脱讹多处,于是“或发明,或纠正”,“考据精确详明”[14](卷8,P210)。正由于方东树对汉学考据手段非一概否定,所以他才说出这样的言论:“考汉学诸人,于天文、术算、训诂、小学、考证、舆地、名物、制度,诚有足补前贤,裨后学者。”[8](卷下,P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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