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学诚主张认识历史应当明确把握古今关系,反对主观割裂历史的发展进程, 强调史家应当正确认识历史与现实的区别和联系。 章学诚指出,后人在认识历史的时候,既要看到古今历史的相互联系,又要注意古今 时代的差异。史家治史一方面必须考虑到古今时代的前后接续,不应在二者之间划定一 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把历史和现实绝对割裂开来,就会陷入崇古论之中。他认为古 今社会的发展相因相续,不能人为地割断历史的前后联系。章学诚指出:“后之视今, 犹今视古也。”[10]后人之所以重视古代典章制度,正是由于借古鉴今的需要。这是因 为:“识今古之典章……考古即以征今。”[11]人们学习历史,就是要通过研究过往时 代的历程,认清未来社会的走向。他强调必须重视历史与现实的相互联系,阐明“今之 视昔,亦犹后之视今”[12]的道理,学者治学不能仅仅拘囿于特定时代的学术风气,而 应当考察古今历史的发展变化趋势,然后才能得出真知灼见。章学诚深刻地阐述了学者 治学通古今之变的必要性:“后世之去唐、虞、三代则更远矣,要其一朝典制,可以垂 奕世而致一时之治平者,未有不于古先圣王之道得其仿佛者也。故当代典章,官司掌故 ,未有不可通于《诗》、《书》六艺之所垂。而学者昧于知时,动矜博古,譬如考西陵 之蚕桑,讲神农之树艺,以谓可御饥寒而不须衣食也。”[13]历史与现实是相互联系的 ,古今典章制度也具有相通之处,后人之所以要重视和研究古代典制,正是要从它们的 继承与发展关系中领会其精神实质,与现实社会联系起来,更好地解决当代社会所面临 的问题。 另一方面必须明确区分历史与现实,然后分别作出考察,不能混淆二者界限,把历史 与现实等同起来,这样就会陷入相对论之中。章学诚非常注意考察历史与现实的关系, 认为不能混淆古今社会的性质与特征:“《书》则言、事杂编,《诗》则风、雅分体, 非《六艺》异指也。抒情本性,贵乎因地因时。别而择之,斯为论世。《关雎》说周衰 盛,则美刺旨殊;《子衿》言学兴亡,则贞淫义异。贵耳而未尝贱目,以目淆耳则愚; 爱古而未尝薄今,以古律今斯舛。”[14]他还以古今时代的差异,指出后人行事只要符 合时代的事理,就不必拘泥于前人成辙。这就需要摆正古今关系,切忌因“好古”而“ 律今”,用古代的标准强求现实社会。章学诚在考察历史发展的基础上,得出了深刻的 理论认识:“事有不师于古而因乎理势之自然,有其举而莫之废者,君子之所共由,而 不必执古以概今也。”[15]这是说当代社会的某些制度是根据现实形势发展形成的,不 一定要从古代社会中寻找理论根据,必须符合古代的制度。章学诚认为“好古”应当学 习古人的精神,但却不能处处模仿古人;认识历史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当代社会,而不是 为炫耀自己“博古”,也不是要著述流传后世。他指出:“夫师古而得其意,固胜乎泥 古而被其毒也。”[16]这种主张是着眼于现实社会,而不是一味地盲从古代,不知变通 。章学诚从历史和现实相互联系的角度看问题,主张由古代的礼法制度观照当代社会的 典章制度,达到对古今历史的正确认识,这样的见解是相当高明的。其难能可贵之处, 在于对古今关系具有朴素历史主义的认识。他说:“所谓好古者,非谓古之必胜乎今也 。正以今不殊古,而于因革异同求其折衷也。”[17]他讥讽那些只知“好古”而昧于“ 知时”的人是忘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以及肩负的时代使命:“凡学古而得其貌同心异, 皆但知有古,而忘己所处境者也。”[18]旗帜鲜明地表明治学应当着眼于现实时代,而 不是钻进故纸堆中讨生活。可以看出,章学诚的认识中闪烁着尊重传统又不拘泥于传统 的光辉思想,对古今关系问题的认识达到了较高的理论层次。 第二,章学诚认为社会历史发展是前后赓续而来,当代社会乃是这个发展过程的顶峰 。他关于“礼时为大”的明确主张,是对于历史与现实相互联系的又一个重要认识。 章学诚认识到社会历史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因而“古今时异而理势亦殊也”[19]。社 会历史的发展在不同阶段呈现出不同特征,古今历史发展面貌是不相同的。居今之世, 尤其应当注重现实,史家可以“好古”,但不可“泥古”,应该重点关注当代的典章制 度,研究历史为现实社会服务。人们认识历史,就是要认识其不同发展阶段的不同特点 ,从而找到社会历史演变的法则。他认为:“天时人事,今古不可强同,非人智力所能 为也。”[20]古今历史发展的不同特点客观存在,并不是人们可以随意改变的。既然古 今历史发展形势不同,那么古今社会必然有很大差别。章学诚认为后世必然胜过前代, 反对世人盲目崇拜前人和“是古非今”的做法。他指出:“古今时异,周、孔复生,亦 必不尽强今以服古也……是则先王制礼,有必不可易者,亦有必不能仍者。如井田、封 建、宗法,尧、舜不能复行于后世。”[21]章学诚主张根据客观形势制定政策,反对把 古人的制度和措施搬用到后世社会,哪怕是古代完美的制度和行之有效的措施,由于时 代不同,也不能简单地照搬。他明确指出:“夫三王不袭礼,五帝不沿乐。不知礼时为 大,而动言好古,必非真知古制者也。”[22]这是因为现实的政治制度渊源于古代政治 制度,不能割断历史的继承和联系。然而古代典章制度保存在传世的文献中,人们考求 古代文献,目的在于更深刻理解当代典制:“制度之经,时王之法,一道同风,不必皆 以经名。而礼时为大,既为当代臣民,固当率由而不越。即服膺《六艺》,亦出遵王制 之一端也。”[23]章学诚认为现实社会的礼法制度才是人们应当关注的重心,考证历史 的终极归宿是要更好地了解和遵循当代典制,而不是要发思古之幽情。他指出:“学者 但诵先圣遗言,而不达时王之制度,是以文为鞶帨绣之玩,而学为斗奇射覆之资,不复计其实用也。”[24]遵时王之制,最终目的还是为现实社会服务。由此可见,在章学诚的思想中,注重当代典章制度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章学诚关于“礼时为大”的思想,贯穿着厚今但不薄古的社会历史发展观,表现为一种进步的历史主义思想。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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