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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伯赞40年代在香港的学术活动所透视的史学观念(4)

另一方面,普及与提高两方面的工作,关系又是相当密切的:
    在历史研究上,提高的问题又不能不与普及的问题同时提出来。我们所谓提高,就是要从旧史学的迷雾下重新整理一切史料(也就不能不进行各种必要的考古与考证工作),使历史的真实复现出来,用实事求是的科学方法来加以分析研究,用人民的立场来给以解释与说明,以求能正确地认识一切历史事实与历史人物,把握一切具体的历史规律……把这样的研究的结果普及化才真正能对人民有益(注:前引书,第166页。)。
    却不是说普及与提高两者并无区别:
    但普及与提高两种工作也有着某种程度的区别,这是不可否认的。不能说,只有人民大众有兴趣知道的事件才值得我们研究。因为这一事件必然千头万绪地和其他许多历史现象相关联,如果不全盘地进行研究,孤立地认识这一事件一定会陷于错误。反之,如果忘记了历史研究无论怎样深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服务于当前人民大众的实践斗争,那也势必会沉溺到无边的史料的海洋里,永远爬不出来(注:前引书,第167页。)。
    要之,普及与提高是一种互动的关系:
    普及与提高两项工作也不是有着严格的先后次序的。正如在一切科学上一样,普及的要求刺激了提高,提高的努力又指导了普及。二者是互相辅助,互相推动的(注:前引书,第167页。)。
    至于读者来函指出硬记历史的人名、地名、年代、战争,会扼杀读史的兴趣(注:《关于历史知识的通俗化问题--兼答吴兰先生》(附吴兰先生来信),《翦伯赞史学论文选集》,第168页。),意若有碍历史知识之普及化;翦氏于刊出复读者函的同时,发表了《历史学上的人名、地名与年代》一文,指出“历史”与“历史学”的意义:
    历史不完全是一种记录的科学,同时也是一种批判的科学。因为历史学的任务,不仅在于记录史实,同时也还说明史实(注:《历史学上的人名、地名与年代》,原载香港《文汇报》,1948年10月29日《史地周刊》第6期,后收入《翦伯赞史学论文选集》(第二辑),第160页。)。
    因而在历史上,抽出了人名、地名和年代,可以说,就没有历史了(注:前引书,第160页。)。
    翦氏认为,出现于历史上各时代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是应受到重视的(注:前引书,第161页。);因为所谓代表性,“已经不仅是他个人的符号,而是一个阶级、一个种族、一种思想,乃至一个时代的符号”(注:前引书,第161页。);翦氏举这方面的例子是很丰富的,并且是古今并举的:
    例如嬴政(秦始皇)是一个人名,但他却变成了暴虐的代名词;秦桧、洪承畴、汪精卫都是人名。但他们却变成了汉奸的代名词;孔丘、墨翟、杨朱都是人名,但他们却变成了几个学派或思想的代名词;又如陈胜、吴广、樊崇、王匡、陈牧、张角、窦建德、刘黑闼、黄巢、刘福通、徐寿辉、明玉珍、郭子兴、张献忠、李自成、洪秀全都是人名,但他们却变成了农民暴动的代名词。同样,在今天,毛泽东的名字,是他个人的称号,但同时也代表着中国的人民大众;蒋介石的名字,是他个人的称号,但同时也是中国的买办、地主和官僚等一切反动派的符号。一言以蔽之,许多历史人物的名字,都特征着一定的历史内容。如果我们要研究历史,就不能忽略这些人的名字(注:前引书,第161至162页。翦氏《追怀冯玉祥将军》(按:此文收入翦氏编《冯玉祥将军纪念册》时改题《追忆冯玉祥将军》)一文即云:“民国以来巨大的近代历史事变,几乎没有一次他不在场。可以说,如果在中国近代史上抽出了他的名字,就会留下很多空白”,《翦伯赞史学论文选集》(第二辑),第414页。)。
    翦氏道出一般人对人名生厌,实有其故,并提出解决办法:
    其实,人名并不一定讨厌。他之所以讨厌,不是因为他是人名,而是因为我们对于这些人名太生疏的原故……因此只要我们努力去认识历史上的人物,那么,历史上的人名就会从纸上浮凸出来,由一个抽象的符号,变成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活人(注:《历史学上的人名、地名与年代》,《翦伯赞史学论文选集》(第二辑),第162页。)。
    地名,诚然比人名更要干燥无味,但“离开了大地,历史也没有实现的可能”,因为“地理和历史的关系,正如戏剧和舞台一样,没有舞台、戏剧的演出是不可能的”(注:前引书,第1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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