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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辛亥革命前刘师培的新史学(5)

二曰文字。文字造字之初,始于苍颉。然文字之繁简,足窥治化之浅深(注:中国形声 各字,观其偏旁,可以知古代人群之情况。予旧著《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即本此义 者也),此可考者二也。
    三曰器物。木刀、石斧,今虽失传,然刀币鼎钟(注:观近代金石书,可见),考古家 珍如拱璧,此可考者三也(注:惜!中国不知掘地之学。使仿西人之法行之,必能得古初 之遗物)。况近代以来,社会之学大明,察来彰往,皆有定例之可循,则考迹皇古,岂 迂诞之辞所能拟哉!(注:刘光汉:《古政原始论》,《学报》第1年乙巳(1905年)第4号 (总第4期),《政篇》,商务本第1册,页411至412;《遗书》第18册,《古政原始论》 ,《总叙》,页1ab。)
    刘氏此段文字里有两点最值得指出:第一,他意识到外来的新知与固有的材料两相参 证对古代史研究的进展很有意义。第二,他所谓的书籍、文字、器物这三种材料,如依 其来源和性质来再分,则将之可归纳为地下实物和纸上遗文二种。他虽然尚未明确提示 这两种资料互相释证的具体方法,但却已注意到其间颇具互补性,因此主张引进西方田 野考古学,发掘地下遗物资料。这两点见解均体现于《中国历史教科书》中。而我们从 第二点可以看到日后王国维二重证据法的滥觞。
    三 余论
    就以上所言,刘氏早期的史学研究,从形式到内容皆充分展示出晚清新史学的一些主 要实绩。关于新史学的建树,刘氏何以能作出如此贡献?对此一问题,当然会有多种看 法,这里可以粗略言之的,至少有两个方面:
    其一、刘师培新史学颇具现实针对性。史家留心刘氏学术论著,便知他不甚善于描述 自己著作的现实动机和目的。以《中国历史教科书》为例,他在《凡例》中将学术上的 著作目的予以清楚地交待,而对其背后的现实动机却未提及。但这个疑问的解答可以从 他与夏曾佑的学术关系寻得一些线索。
    夏氏长刘氏19岁。1903年前后,刘氏与夏氏之间曾有过直接的学术来往,讨论过有关 上古史的一些问题,此事见诸刘氏笔墨(注:刘氏在1903年写成的《攘书》中说:“钱 塘夏卿语余曰:上古时为游牧时代,民皆食肉衣皮。至尧舜时,始为耕稼时代,然上级 之民,仍肉食,下级之民,始粒食,故《书》言黎民阻饥”。可惜的是,因缺乏资料, 无法进一步考证刘、夏二先生来往的具体情形。刘文见《遗书》第18册,《攘书》,页 71a。)。其实,刘氏早期的史学论著中,多处有着夏氏的影子(注:参见《遗书》第14 册,《周末学术史序》,页33b至34a;第19册,《古政原始论》,页18b;第50册,《 左庵外集》卷10,《论古代人民以商武立国》,页8a;第69册,《中国历史教科书》第 1册,页41b。又见刘师培:《古今文考》,《左庵集》卷3,页16b至17a。)。尤其是夏 氏《中国社会之原》(1903-1904)和《最新中国中学历史教科书(全3册)》(1904-1906) 对于刘氏史学的发展具有较为重要的意义。
    夏曾佑的古史研究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甲午战争以后,夏氏由于“马关条约”激起 的屈辱感和危机感,认识到清代“其变已穷”,社会巨变“将在此百年间。③见朱维铮 :《音调未定的传统》,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年,页251至261。”前面已说过,夏氏 为了解释这场社会巨变的来去及其造因,认真探讨过中国历史,且追究国家、社会的起 源。在他看来,“中国政教,以先秦为一大关键。先秦以后,方有史册可凭;先秦以前 ,所传五帝、三王之道与事,但有教门之书,绝无国家之史。(注:引文见朱维铮,《 音调未定的传统》,页251。)”正因如此,夏氏重新研究古代史,写成《中国社会之原 》。该文在1903年6月至1904年2月的《新民丛报》上分四期连载。根据现存的资料,初 步可以肯定此文是《最新中国中学历史教科书》的部分初稿(注:别史:《中国社会之 原》,《新民从报》第46至48号合本(1904年2月),《论著门》,《论说》,页1。夏氏 在该文开头处附记表明:“是书陆续编成,次第尚未排定,文体亦不一例,俟长编毕后 ,再行简练成书,今先刊其稿于此,读者谅之”。夏氏此处所谓“再行成书”便是《最 新中国中学历史教科书》。)。关于这本史著的现实动机,夏氏《自叙》表明得最清楚 :
    智莫大于知来,来何以能知?据往事以为推而已,故史学者,人所不可无之学也。虽然 ,有难言者,神州建国既古……洎乎今日……而运会所遭,人事将变,目前所食之果, 非一一于古人证其因,即无以知前途之夷险,又不能不亟读史。若是者将奈之何?是必 有一书焉(注:夏曾佑:《最新中国中学历史教科书》,《叙》,上海,商务印书馆, 民国3年10版,页1。)。
    显而易见,夏书“总以今日社会之原为主”(注:夏曾佑:《中国古代史》,民国商务 印书馆大学丛书本,页2。)。该书的这种现实动机对于刘氏早期的治史产生较大的影响 。刘氏既极娴熟先秦典籍,又受到夏氏引发,同感中国旧史“详于君臣而略于人民,详 于事迹而略于典制,详于后代而略于古代”(注:《遗书》,第69册,《中国历史教科 书》第1册,《凡例》,页1a。)。因此,他从1903年起亦引经据典重新研究先秦史,进 而探寻中国的国家、社会、文明之起源。这些治史成果,后来完全纳入到《中国历史教 科书》里(注:参见《遗书》第14册,《周末学术史序》,页39ab;第18册,《古政原 论》;第46册,《左庵外集》卷6,《论小学与社会学之关系》,《社》、《国》等条 ,页2b至页7b;第50册,《左庵外集》卷10,《论古代人民以商武立国》,页8a;第69 册,《中国历史教科书》第1册;第65册,《伦理教科书》第2册。)。可见,刘、夏二 氏的中国古史研究都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这种现实针对性也使得刘、夏二部书同时能 成为代表晚清新史学的首次实践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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