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历史认识,或人所认识的历史 有位西方学者说:“历史是对过去的回忆。”想来就是指历史是主观、意识的东西。 在这里,过去的、本来的历史经过中介(过去历史在今天的各种存留),转移到了人们的 意识之中,即被人所认识: 历史Ⅰ(过去的客观存在的历史)→历史Ⅱ(史料)→历史Ⅲ(人们的历史认识)。这种历 史认识,人人都有,人人都具备。从朦胧的不大自觉的历史意识,到具体的、片段的、 浅层的历史知识,再到系统的历史认识和科学的历史认识。这里面,专门从事历史的记 述与研究和从事历史知识传播的人,又称之为史学工作者,从古代的史官到现在的历史 学家和历史教师都是。 中国早在商代就有专门从事历史记述的人,甲文中史、事二字分开了,史指 史官,事同吏是一个字,记事的官与办事的官分开了。《说文解字》云:“史,记事者 也。从又持中。中,正也。”这里史是“记事者”,非记事而指记事的人,但又加了一 个解释,认为史字象从又持中,“又”是手,即手持“中”,中是正,史家要秉“中正 ”记事,即要具有正确的价值判断、道德 但史最先是记掌文书的官,他所记载的事也就是史,看来是可以确定的(注:古希腊对 历史学和历史学家似乎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的。在古希腊神话中,有歌唱女神叫缪斯, 后来衍生为司诗歌艺术和科学的女神。最早是一个,亦有说是三个,即墨勒忒(幻想)、 谟涅墨(记忆)、阿俄伊得(歌唱),其中司记忆的谟涅墨庶几近乎历史女神。后来缪斯衍 化成了九个,其中之一叫克利俄(Clio),最先大概是司勇士歌的缪斯,在希腊古典时期 成了司历史的女神,其固定标志是一卷莎草纸或羊皮纸,与标志为尖笔和蜡版的司史诗 的喀利俄珀相伴,都是用笔记述的,同其他各位用吟唱及形体表演的司抒情诗、爱情诗 、悲剧、喜剧、舞蹈、颂歌,再加一个司天文的缪斯混在一起。而把中国史家主持公正 之义给予了那位以称量善恶、主持真理和正义的天平作为标志的立法女神得墨忒尔(也 是地神、农神),与历史女神不搭界。这是不是暗示了在史学和史学家的起源及职能上 ,中国和希腊乃至欧洲不大一样呢?这个问题探讨下去,也许会有一些更大的意义。比 如,中国史学传统上具有很浓厚的道德色彩,而西方这方面更多委诸了法律;中国史学 具有所谓秉笔直书的传统,而西方史学与文学靠得更近一些,从而也许显现了东西方文 化传统的差别。这当然只是一种感想。)。 在历史记述中,有许多是历史学家的历史认识的产物,像《史记》,那是历史学家司 马迁记述他的历史认识的历史著作。我们常常是通过他们的历史认识去认识历史的。我 们可以把它当成司马迁的历史认识来读,也可以把它当作我们认识过去历史的资料-- 史料来读。这种历史著作有价值大小高低之分,但其具有历史著作与史料的两重性质则 是一样的。 “历史”这个词还有一些其他的用法。例如,我们正在创造历史(指今天、现在的活动 );历史将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这里的“历史”指的不是过去而是将来);历史的潮 流不可阻挡(包括过去、现在和将来)。这里历史的含义已经不仅是过去,而且包括现在 和将来了。这是因为,历史是一个连续不断的发展过程,过去→现在→将来。过去的现 实,成了今天的历史;今天的现实,又成了将来的历史,因此也可以把今天和将来纳入 这个历史发展过程之中。但是,今天的事正在发生,将来的事还没有发生,“历史”还 是应该专指过去已经发生的事,而不包括今天和将来。我们学习和研究的对象,或者说 我们认识的对象,应当是过去的历史,本来的历史。 二 以历史(过去的、本来的、客观存在的历史)为认识对象(经过中介)所形成的一门学问 ,叫史学或历史学、历史科学,即一种知识体系。 我们的历史认识可以有四个层次:历史意识--历史知识--历史学(知识体系)-- 历史科学(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历史学,不同于某种史学,例如神学历史学)。历史科学 的任务是求真,即把我们的历史认识与真实客观的历史一致起来,能反映客观历史的真 实;把过去的历史描述出来,使过去的东西重新呈现在人们眼前。但是,过去的东西是 无法还原的,历史学写的历史看来像是还原了,实际上只是也只能是过去历史的一个摹 本,一个影像。人们一向说好的历史是“信史”,“信史”的这个“史”字指的是历史 的第二个意思,即写的历史。“信史”这个词最早出现于《春秋公羊传》昭公十三年, 指记载真实的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可以信得过的。这在中国古代史学传统中和“直笔 ”一样是一个很重要的观念。本来的、客观的历史无所谓信与不信,写的历史、所认识 的历史则有信与不信之分。信或不信就看所写的是不是与本来的历史相符合。 事实上,写的历史与本来的历史不是一回事,其间的关系是原本与摹本的区别、是原 形与影象的区别。过去的、本来的历史是一个客观存在,写的历史则是主观的认识。写 下来的历史也是一个客观存在,但它是历史学家主观认识的客观存在。一切学问都是人 类主观对客观的认识,主观的认识总不能和其所认识的客观对象完全符合,一般地说认 识充其量也只是相对真理。号称书圣的王羲之写下《兰亭序》,被称作书法中的极品。 但《兰亭序》真本已佚,据说是酷爱此书的唐太宗死时遗言令它陪葬去了。其实早已不 知其下落。此书唐人摹本很多,最有名的是欧阳询的“定武本”,此本今已不传,现存 有宋代刻石。此外还有“神龙本”、“国学本”、“冯承素本”等。这些摹本虽然近似 ,临摹者又很认真细致,连款式、删改、纸的折痕、某字落笔时笔锋破了,都很近似, 但还是贯注了临摹者独有的书法风格,不能够完全一致起来。写的历史、认识的历史同 客观的本来的历史也不能完全符合。主观不断地与客观符合,历史学永远要进步,历史 要不断地再写,历史学家也永远有工作可做。这同自然科学一样,而且更有甚之。恩格 斯说过,“必须重新研究全部历史”[1](P432)。笔者不妨补充一句,自今而后必须不 断地重新研究全部历史。而“科学史就是把这种谬论逐渐消除或是更换为新的、但终归 是比较不荒诞的谬论的历史”[1](P489)。 现在的问题是,历史学究竟是不是一门科学,历史学能不能成为一门科学。这是一个 很有争议的问题。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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