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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言在民国学界的反响

20世纪上半期,法国汉学界最为杰出者有三:伯希和(Paul Pelliot)、马伯乐(Henri Maspero)、葛兰言(Marcel Granet)。若就民国学界影响力而言,葛兰言当在伯、马二氏之后。葛氏曾受教于法国汉学家沙畹(douard Chavannes),而毕业于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Emile Durkheim)门下,是西方最早将社会学方法运用于汉学研究者之一。1911年来华作实地调查研究,与旅华法国汉学家铎尔孟(Andre' d'Hormon)结成莫逆之交。1913年回国,在法兰西学院继沙畹为“远东宗教”讲座教授。1918年奉法国外交部之命,二次来华。蔡元培曾与之在北京会面,有意聘其在北大任教,但他没有接受①。1919年回国任旧职。1920年通过博士学位论文答辩。1925年受聘为巴黎东方语言学校远东史地教授,次年帮助巴黎大学筹设中国学院,聘为教务长,以及汉语和中国文明教授。“二战”爆发后,巴黎失守,葛氏忧郁成疾,1940年与世长辞。葛氏师承既有汉学广博之沙畹所开创的法国汉学传统,又有专精社会学之涂尔干、莫斯(Marcel Mauss)所领导的法国社会学派,故能用文化人类学的方法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的风俗习惯,贡献了不少前人所未有的新见解。如《中国古代的祭祀与歌谣》(Fétes et Chansons anciennes de la Chine,1919)、《中国古代舞蹈与传说》(Danses et légendes de la Chine ancienne,1926)、《中国文明》(La Civilisation Chinoise,1929)、《中国思想》(La Pensée Chinoise,1934)等,在民国学界有一定的影响。像这样一位与中国学界颇有渊源的西方汉学家,在桑兵《国学与汉学--近代中外学界交往录》(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6-15页)之前,人们对葛氏曾在民国学界引起怎样反响,所知甚少。桑氏对此虽作了开创性的研究,然仍有许多事实有待发掘,尚存较大的探讨空间。本文拟对相关文献钩稽爬梳,集腋成裘,以期重建葛氏汉学著作在民国学界流传及其正反评论的历史图景,由此揭示域外汉学在我国学界受欢迎之程度,实与中国本土治学取向有着内在联系。
    
    葛兰言用社会学方法研究中国文化史,始于1912年在《通报》(T'oung Pao)第13卷第4期发表的第一篇论文《中国古代婚俗考》(Coutumes Matrimoniales de la Chine antique)。而他在1912年左右完成的博士论文《中国古代的祭祀与歌谣》,因“一战”关系,至1919年方出版。这本书是西方学者最早运用社会学及民俗学的方法对《诗经》进行深入研究的著作。1930年代出版了英译本和日译本。英译本Festivals and songs of ancient China,系E.D.Edwards所译,1932年出版;日译本《支那古代の祭禮と歌謡》,内田智雄译,弘文堂书房1938年出版。两译本均引起国内学者的注意。1939年燕京大学人类学家李安宅在The Journal of American Folklore发表英文评论。认为葛氏一再声称忠于文献,自称“最为重要的是判断文献的性质,然后由此决定事实的准确内涵,以避免任何超越事实之外的过度诠释”②。但事实上,他关心社会学理论胜于史实。所提供的事实是那么的薄弱,甚至没有任何考古方面的证据。以当时中国考古学的现状,也不可能解决葛氏所提出的所有问题。背景说明所涉及的,都是中国传统学者所特别关注的文本研究,没有任何现代类型的田野调查。许多学生虽对考察图腾观念很有兴趣,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这方面的有力证据,然而葛氏居然在注释里很自信地说:“一个多么完美明晰的图腾崇拜的例证!”③ 总之,李氏对葛著评价甚低,认为它只是一个用科学术语包装起来的理论假设而已,他的贡献仅在于激发人们更系统地研究中国历史④。
    日译本亦为中国学人所留意,如郑师许研读过后,对葛氏推崇不已。1936年他在《我国民俗学发达史》一文论及欧美学者对我国民俗学的研究,认为马伯乐和葛兰言成绩最大,其中“格拉勒所著书,为这学披荆斩棘,虽然不免时有非难之声,但以其清新的观察,于我国民族的社会思想,纵横批判,实不失为现代学界一伟观。一九二九年氏所发表的《支那古代的祭祀与歌谣》(Fétes et Chan-sons Anciendes de la China)一文,内容分作四章,先于其前提中说明我国原始宗教研究的经过及其方法,阐明古文献的性质,然后就其所表现的事实,试为解释,终乃以‘表现于《诗经》中的恋歌’(Les chansons d'amour du Che-King)及‘古代的祭祀’(Les fetes anciennes)两论为其结语。此外还有一本名著,虽则不是纯以民俗学的考察为其目的,而于我国民俗学的影响极大的,就是一九二六年所刊布《古中国的跳舞与神秘故事》(Danses et légendes de la Chine ancienne)两巨册。其中大胆地批判我国上代的传说,勉力以阐明我国古代社会的种种真相为务,这真足令人佩服了。格拉勒两本大著,前者先涉猎其文献,或究明字句的异同或语义,然后综合其片断的资料,以对于以《书经》为中心所显现之上代汉民族的神话的体系为研究的对象;后者则以奔放的想象力,试为事实的综合整理,然后对于传说为大胆率直的解释,以阐明其与社会的习俗仪式离合的关系。”视葛氏为“现代欧洲研究我国民俗学的泰斗或明星”⑤;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采取以诗证史,通过研究《诗经》来系统探讨中国古代历史和社会形态。郭氏虽然没有接触过葛著,但“时每听见朋友们说格拉南先生的方法和我的很相近”⑥。葛氏研究《诗经》的一条重要原则:“不关注传统的阐释,而要去发现《诗经》本身的原始意义。”⑦ 嗣后,闻一多提出认识《诗经》真正面目三条原则之一:“带读者到《诗经》时代”⑧,提倡运用考古学、民俗学、语言学,将《诗经》置于产生其时代背景上加以研究,根据当时社会结构、意识形态和思想来理解诗义。葛、闻二氏原则极为相似,且二者研究《诗经》的学术路向亦较接近,但尚未发现直接证据说明两者存在学缘关系。不论后来者是否受其影响,或已超越前贤,从人类学、民俗学层面阐释《诗经》,葛氏无疑具有先驱者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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