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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忆鹿]从民间故事看中国家族关系——论“傻女婿”“巧媳妇”的回娘家情节(3)


    四、回娘家
    “巧媳妇”故事中,许多都以回娘家的相关情节来考验媳妇是否聪明。艾伯华《中国民间故事类型》同样专门归纳了傻女婿故事,大都是傻女婿陪妻子回娘家祝寿的情节,其中包括傻女婿见到岳父母或拜寿时要说的话、做的事,以及如何恰当的吃饭、该送的礼,这些事情事先都经过妻子的叮咛嘱咐,但是傻女婿在拜寿的途中、饭席上都出尽了洋相。傻女婿的所有言行都经过妻子的一一调教,被归为“傻女婿”的故事类型,其实“巧媳妇”仍是故事的灵魂人物,而故事中的场景几乎都在妻子的娘家。
    河南巩义的故事讲述,大年初二,傻女婿与妻子回娘家,妻子为了不丢脸,教了傻女婿几句话。入门看见梧桐树,傻女婿说“凤凰落到梧桐树上”,又说“坑挖深深,茅粪浇多多的,树长大大的。放倒树,板解厚厚的,做两口寿木,将来打发二老入土为安”,大家都很喜欢。过一会,傻女婿又对未出嫁的小姨子说了一样的话,还说她“粗细差不多,嫌短些”,大家气得翻白眼。
    傻女婿的故事中,拜寿的情节通常与连襟之间的比较有关。连襟之间的比较,实际上显示了姊妹间对自己所嫁丈夫在家族中地位的比较。如浙江平阳的故事中讲述,家财万贯的财主过生日,四个女婿来翁家祝寿,老丈人夸下海口,要女婿以物件为题对诗句,对得好,就将物件赏给女婿。四个女婿除了呆傻的四女婿之外,都非常兴奋。大女婿出对子称赞餐桌上的象牙箸,二女婿出对子称赞丈人的宝马,三女婿出对子称赞宅邸的大门,皆得到了等值的奖赏。呆傻的四女婿正愁想不出对子,见到三个姨子,便道:“三个姨娘六只脚,今日统着红布衫,手镯脚铰玲玲响,三个姨娘雪峰我来捏。”又说:“黄昏三个姨娘一起跟我睡。”故事中强调女婿们满腹诗文,而傻女婿胸无点墨,又口无遮拦,使得连襟们吓得将妻子赶快带回家。
    还有的故事中讲述,岳父得了一匹好马,请三位女婿来赴宴。宴席时,岳父试验三位姑爷的才学,便请他们三人各做一首赋马诗。大女婿沉吟了一会便做道:火上搁鹅毛,丈人骑马到余姚;骑来又骑去,鹅毛尚未焦。二女婿赋道:“水里抛银针,丈八骑马到山阴:骑来又骑去,银针尚未沉。”傻女婿想了一下,说道:“丈母娘放个屁,丈人骑马到诸暨;骑来又骑去,丈母娘屁股眼尚未闭。”这样的情节在清代《笑林广记》就出现过,说的也是三个女婿到妻子娘家,在丈人面前连襟间言语交锋的情景,可见类似的故事或笑话是长久以来都普遍流传的。
    当然,女婿要陪妻子回娘家,参加岳家的聚会,这在中国太常见了,要回娘家,妻子就害怕女婿会给自己丢脸,总会一一叮咛,殷殷教导。
    民间故事中习见回娘家的情节,而中国各地的歌谣中也反映了回娘的习俗。回娘家成为一种习俗,正体现文化中的家族情缘,一个女子即使嫁为人妇,有了所谓归宿,回娘家仍是她一生重要的年节仪式。
    洪淑苓提到,台湾习俗将女儿回娘家称为“双人返”,显然不只取其双数吉祥,应该也是对古礼的修正,可能是闽南、台湾的说法,特别强调双人同返的名与实。女婿陪同回岳家的意义在于和女家情感的交流,表示女婿虽是“半子”,也尽可能参与女家的事务,和女家父母兄弟建立良好而亲切的关系。这也就是何以陪妻子回娘家以及拜寿成为傻女婿故事重要母题的关键。
    傻女婿故事、巧媳妇故事都与“回娘家”的母题结合,在歌谣中也反映了这个习俗,各省都有出嫁回娘家的歌谣,显示回娘家是每个出嫁女儿都在意的事情。没空回娘家是痛苦的事,如湖北民歌《哪有空闲回娘家》:
    油菜开花黄又黄,爹爹接我回娘家,只因地里忙生产,我哪有闲空走人家。秧苗发芽青又青,妹妹接我去送亲,栽秧割稻两头忙,我哪有闲空去送亲。满天的棉花白又白,哥哥接我去作客,白天黑夜忙摘棉,我哪有闲空回家玩。告诉我的爹呀,告诉我的妈呀,不是姑娘不想家,等到今年丰收了,我带个喜讯看爹妈。
    1925年刘经庵所搜集的歌谣中,有许多谈到归宁时被嫂嫂冷眼相待的情节。以下两首各是河南彰德、湖北武昌的歌谣:
    梅豆角,尖尖窄,几儿到了俺娘家。爹瞧着,一枝花,娘瞧着,亲儿呵,哥瞧着,拢着马,嫂瞧着,把门插。“不喝您哩甜酒,不饮您哩苦茶,瞧瞧爹娘就回家。”……
    杨柳树结疤多,人人笑我姊妹多。三年五年嫁一个,七妹二妹来看哥。哥听妹回来,带杆秤,上金街。嫂听妹回来,堂屋中间拜一拜,一杯冷茶送出来……
    嫁作人妇的女儿回娘家,饱受嫂嫂的冷言冷语,重庆的歌谣则提到出嫁的女儿回家向父母哭诉丈夫不成材:
    鸦雀喳喳,哭回娘家;爹爹不在家,告诉给我妈:妈呀妈!你的女儿命不好,嫁个丈夫不成材,又吃鸦片烟,又打十字牌,三天不买米,四天不买菜,这个日子叫你心肝女儿怎样过得来。
    从巧媳妇故事中可见出,媳妇回娘家要经过公公准许,回娘家几天也要公公决定,丈夫不成材,只能偶一回娘家诉苦,其实她除了认命,似乎无计可施。
    回娘家的歌谣,也反映出姊妹间的相互比较,湖北沙市民歌就说到三姊妹的差异。大姊二姊都嫁了有钱人,回娘家也备受礼遇,连子女都吃得较好,反观一无是处的老三,回娘家只能受人奚落。
    金嫁妆,嫁大姊;银嫁妆,嫁二姐;两口破皮箱,嫁三姊。大姊戴金簪簪;二姐戴银簪簪;三姊没有戴,戴根豆芽菜。大姊骑金马,二姐骑银马,三姊没有骑,骑个树芽马。门前狗儿嗷一嗷,有钱的大姊回来了;中间门狗儿嗷一嗷,有钱的二姐回来了;后边门狗儿嗷一嗷,背时的三姊回来了。大姐孩儿哭一哭,玉米饭儿拌猪肉;二姐孩儿哭一哭,白米饭儿拌羊肉;三姊孩儿哭一哭,一碗剩饭拌豆腐。吃了还要添,三巴掌两筷头,穷人子养的贱骨头。
    “回娘家”的习俗使得连襟关系或姊妹关系更加紧密,傻女婿故事类型中透露的是一个呆傻男子或社会底层男子在婚姻关系中的困境,而这个困境完全体现在伴随妻子“回娘家”的过程中,也就是说,中国的婚姻关系完全是两个家族的事,呆傻或无能的女婿成了社会弱势与众人笑柄,而这个场域常出现在妻子的家族中,在翁婿关系或连襟关系中。我们见到的故事,娘家的场域中有翁婿连襟的仪式表演,而在婆家有婆媳、妯娌的互动,婚姻关系使得男子或女子都进入另一个家族关系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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