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一广西 民国十年底,孙大元帅于广州成立大本营,委朱培德为滇军总司令,谷正伦为黔军总司令,沈鸿英为桂军总司令,彭程万为赣军总司令,许崇智为粤军第二军军长,李烈钧为参谋长,胡展堂为文官长,今“总统”蒋公当时任粤军第二军参谋长,准备北伐。十一月十五日,总理、胡先生等移节桂林,欲假道湖南出武汉,因赵恒惕倡联省自治反对革命军经过湖南,大本营遂移至韶关委李烈钧为第一军军长统率滇、黔、赣、桂等军,进攻江西兼取鄂东。许崇智之第二军率粤军出岳州攻武汉,此为当时革命之形势。 当大本营移驻桂林时,陈炯明因怀异心,不敢与总理见面,避至南宁,赶走了陆荣廷与谭浩明之势力。大本营遂委马君武先生为广西省省长,马晓军先生之模范团改为田南警备司令部。当时,我已升为模范团第一营营长,黄绍竑为第二营营长,夏威为第三营营长。大本营既改道北伐,粤军悉调回广东。广西境内成为真空状态,省议会复推举陆荣廷为善后督办,谭浩明为边防督办。各地纷纷组织自治军维持治安。马君武先生原是一位没有实力之省长,此时他的职位岌岌可危。自治军中以百色附近之刘日福、陆云桂二人力量最大。我当时仍驻防禄丰,黄、夏之部队则分驻于滇、桂要道,故田南警备司令部之力量非常微弱,自治军时有来扰之虞。 一日,自治军于拂晓之际,包围司令部,我因公也在司令部,众人虽事先有所警觉,惟缺乏经验,以致刘、陆等人缴了驻防百色之部队的枪械,而又包围司令部。马晓军司令被逮捕。我见形势危急,坠城墙而逃出,而召集夏威之一营与我驻扎禄丰之部队(黄绍竑之一营已全被自治军解决),由逻里旧州、坡脚渡红河至贵州之南龙求援于黔军刘莘园、陆荫楫等人。刘、陆是保定的同学,昔至广西打陆荣廷与我们相处甚欢,后来他们退回贵州时,部队多患恶性疟疾,我们又派兵护送。因为有此关系,所以我们才敢效法申包胥哭师秦廷。 至南龙,刘、陆善待我们,卖烟土相助,又派兵巡守红河,以防自治军渡河追击。我们既得粮饷,又得刘、陆之支持,稍事休息之后,由坡脚渡河攻打西隆。当与自治军隔河相峙时,我于夜间查勤巡战线,行至一山坡上,高约十余丈,在坡脚之北。因对岸是敌机关枪阵地,当晚天雨而黑暗,当到山坡时随从燃手电筒引起对面敌之扫射,因将电筒熄灭,路滑而跌落于山坡之下,折断左腿胫骨,昏迷约十数分钟,醒来不能行动。我感觉部队不能因我受伤而停止攻击,乃将全军交由夏威指挥,不幸部队前进西隆,沿红河之某山顶受挫。我见情势非常不利,不得已第二天卧在担架上指挥部队进攻。事前我告谕官兵此次重回广西,乃胜败存亡之事,望大家戮力同心。我睡在担架上若攻击失败,我决与之同死不退。官兵甚受感动,一鼓作气,击败刘日福、陆云高等人之自治军,乘胜追至百色。 马司令至此方被释放。我因亟须赴广州就医,遂将兵权交给马司令,马统率部队由陆路开往南宁。当时,马君武先生因缺乏支持,征得李宗仁将军(当时李是定桂军旅长)之同意,与我同船至南宁转往广州。行近桂平,李之营长俞作柏欲抢劫船中之枪械、财物,与守船之兵发生枪战,马君武先生之姨太太也中流弹而亡。抵桂平,马晓军司令之营长刁兆柱,见我与马君武同行,以为我与粤方相勾结,软禁我一晚,嗣后查知我是到广州医脚。他未加害而释放我。至广州,住院治疗,照X光相片,始知左腿胫骨折断,因时日过久,已长了假骨,无法再施手术。休养一年后,虽左脚稍短,一生的行动尚称方便。 马晓军司令带领队伍由百色经南宁而至广东之钦州、廉州欲与广州革命军联系,因见行军艰苦,局势复杂,遂将部队交给黄绍竑。以后沈鸿英重回桂林,盘踞平乐、富贺、梧州一带,矿产与物资丰富之地区。沈之秘书黄毅庵是黄季宽之堂兄。黄因此关系被沈委为旅长,驻防梧州。沈之部队长冯葆初亦以一旅人驻于梧州。梧州是广西商业、军事之要点,所以沈以二旅人驻扎该地。粤军第一师李济琛之部队则驻于梧州下流,广东之封川、德庆、肇庆等地。 黄绍竑于梧州因接近广州革命政府,暗中派陈雄(字杰夫,毕业于保定军校六期)为代表驻在广州。黄因其部队原是归我指挥,所以常令陈雄与我商讨广西将来发展之途径。我们衡量国内之形势,广西之前途不外有三:一为附合北洋军阀;一为支持赵恒惕等人所倡言之联省自治;一为归附广州之孙中山先生之革命政府。北洋军阀是我们所厌恶,联省自治非统一全国之良策。经再三研究,终于决定参加以三民主义建国为号召之广州革命政府。 既经决定,我以全权代表往广州河南士敏土厂谒见孙大元帅,表示广西竭诚请求加入革命行列,并申述广西统一对于革命之重要性。孙公也深以先统一两广再统一全国为然。他立即委黄绍竑为广西讨贼军第一军总指挥,我为参谋长。辞别时,孙公以诚挚之态度对我说:“我无枪、无粮、无饷,只有三民主义。”我说:“广西统一不需要孙公之物质支援,所需者仅是革命之主义信仰而已。”
我持孙公之委任状潜回梧州,将经过告知黄绍竑。革命方向既定,第一步须解决冯葆初之部队。冯之力量甚大,装备优越,我们不敢贸然行事。先与粤军李济琛接洽,李亦接奉广州革命政府之支援指示,答应事发后必派军相助。李部因近梧州,朝发夕至,我们得此外援,声势益壮。 某晚,黄绍竑于梧州河面宴请冯,冯不知有诈,欣然赴约。酒过三巡,黄突拔出手枪对冯,因事起仓促,冯只得俯首被捕。冯部因黄事前派兵分别监视,毫无反抗,一一缴出枪械。此次,我们获得枪支二千余。沈鸿英驻于八步之部队,闻变本想开来梧州,因被粤军牵制不敢移动。冯部被解决后,我们就一面通电广西讨贼军职,一面电请粤军支援。李济琛派徐景唐旅之邓演达步兵团进驻梧州,盘踞蒙江口之平南县之陆云高亦相继被我们解决。 正当我们向广西内地推进之际,驻于广州之广西军独立师师长陈天泰,以援助我们统一广西为名,循西江回师广西。所部有四五千人,其人虽能征惯战,但不学无术。我们虽知其归来必定鱼肉地方,然而其部队庞大,非我们之力量所能抵拒。故外表极示欢迎,内部则积极准备,陈不知我们计划,派其参谋长李澜柱至梧州商洽。我欢宴他于梧州河面之花艇,请梧州与李相识之亲友作陪,他们并打麻将以延宕时间。我吃到一半故意说因另一处有应酬,暂时离席,其实我离席后就乘坐汽艇上戎圩,转乘车赴都城方面指挥部队对陈作战矣。 我们当时之部署:主力由黄绍竑统领防守中路,俞作柏担任右路,我担任左路。另请肇庆之粤军拊击陈之侧背,希望以钳形之势攻其前,粤军蹑其后,一举而歼灭之。我沿西江而下,左路俞作柏迂回敌后。中路夏威部先与陈部接触,为陈部所败,战线仅赖黄绍竑之一营兵力维持,战况危急万分。俞作柏因迂回路程过远,不及赶到,适我率领征讨陆云高时所收编之蔡少平、黄超武部兼程而至,敌我两军因相距甚近,前线官兵已肉搏冲锋,陈天泰手持自来手枪督战,与我相距不及百步,他面上大麻子均看得清楚。我在蔡少平阵地与蔡同站在一处,我两人均向陈开枪并督师前进,战况激烈,战至最后五分钟,陈部始溃。我们乘胜逐北,与左路军相会,围攻陈部,陈天泰被俘,缴得其枪支数千。此役因历时只一日即将陈部缴械,粤军未能参战。陈被俘后与我见面时,我多方安慰他,并送他衣服及旅费,放他由都城乘船回香港转广州。 陈天泰因我之主张纵囚而释放他到香港。不久即返回广州,向大元帅府控告我们,大元帅府拒绝受理。后来黄绍竑至广州,住于东亚酒店,陈众其旧部,包围东亚酒店,黄越楼顶而逃,幸得脱险。不然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纵囚之是非真难论断矣。战胜陈天泰,我们之力量大为增强,统一广西之责任也更为加重。丹竹之卢某,江口之陈先觉,彭化之张春如先后被收编或缴械,其中以解决张春如最为艰苦,因为彭化地形险要,张之碉堡阵地建筑坚固,步兵进不去,子弹又打不穿。后经我使用山炮,张之阵地始被攻破。至此所余之大敌一为陆荣廷,一为沈鸿英。 我们之力量因不足与陆、沈抗衡。欲联合驻于浔州(桂平)之李宗仁旅长。李原是粤军林虎之营长,后林虎回粤,所部由李编为一旅。黄绍竑派我为代表前往劝说参加讨贼军,愿拥他为首领,起初李不愿意。我与李之参谋长黄旭初商议,若李率其所部与讨贼军合作,登高一呼,四方必定归服,其功岂仅在于广西。黄也以为然,经其委婉劝说,李不表示赞成,也不反对。李是陆荣廷之部属,我只身前往劝之反陆,于今想来,颇似入虎穴取虎子。 李考虑多时终与我们合作,但用定桂军名义,我即与之商讨,应先打陆荣廷还是先打沈鸿英。他主张先攻沈,因为沈之部属残暴,罪恶显著;陆有善名,舍恶攻善,不易号召民心。我主张先攻陆,因为第一陆当时驻在桂林,南宁为广西政治中心,防务空虚,易于进攻;第二陆与湖南相通,湖南又得吴佩孚援助,应与其支援未至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第三攻打沈鸿英,胜之,陆之势力犹在,广西仍然不能统一;败之,则更不能打陆矣。当时我们之处境如楚汉相争时之韩信,联陆则沈败,联沈则陆败,所以我坚持联弱攻强,避实击虚。讨论三日毫无结果,我以为兵贵在速,对黄旭初说:“无论李旅长是否同意,讨贼军进取南宁,必须假道桂平。”李见无法推却,遂与我们合作,定名为定桂讨贼军共袭南宁。当时陆荣廷与沈鸿英相持于桂林城,南宁城防空虚,不攻而克。陆既被围于桂林,又失南宁之根据地,情势恶劣万分,幸得湘军叶琪、廖磊之援助,始能突围逃入湖南。 我们占领南宁后,于潭浩明公馆宴请诸军将领,当众推李宗仁为定桂讨贼军总指挥,黄绍竑为副总指挥,我为前敌总指挥兼参谋长。此种安排事先已得李、黄之同意,而李表示我若不做参谋长,他不做总指挥。故宴席间推举,只是一形式而已。事后向广州大元帅府备案,亦为大元帅府所承认。
人事安排既定,俞作柏怂恿黄绍竑以武力解决李宗仁之部队,取而代之。黄对我说,我大以为荒谬。我对黄说:“洪杨之失败,非曾左之功也,洪杨内哄自毁其事业也。若以占领南宁即起内哄,我不欲见失败之日,原先卸职他去。”幸黄深明大义,不为小人所间,不然广西统一之事业,将毁于俞之手中。 联军成立后,我与李宗仁将军率兵进攻柳州、庆远一带之陆荣廷部韩彩凤、韩彩龙兄弟。韩彩凤素有赵子龙之称,其主要防地于柳城县之上雷镇,韩彩龙则在庆远(宜山)。沈原有一师兵力驻与柳州,师长杨祖德闻联军到达,令所部由柳州撤至雒容,其意无非想保持观望态度。我们洞悉其意,由李监视杨,而我进攻韩部。我与韩彩凤之部队于柳州城上雷镇相遇,韩见我只有二十八岁,夸言童子军不堪一击(因为我的部队都是戴童子军帽),态度甚为骄傲轻敌,殊不知交战后,我军战力雄厚,激战多日,未分胜负。我见韩部剽悍,难以武力取胜,乃改用智取。一日,我诈与驻在雒容之杨祖德通电话,望其某日某时与联军配合进攻韩部,将电报线作长途电话线,故意让韩部接获此项电话。韩因而分上雷之兵力监视杨部。韩前线力量既减,我指挥部队猛然攻击,韩部溃败。我军克服前水镇时获得韩字之大帅旗一面。我乘胜进攻庆远韩彩龙部,未经激战,韩部即败,韩彩龙因足疾行动不便,吞鸦片自杀。得其灰白色骏马一匹,枪二千余支,其残部向桂林逃窜。特准韩彩龙部下护送韩之灵柩回乡里安葬。 沈鸿英见联军势如破竹,知迟早自己必为攻击之目标,派其总指挥邓瑞澄之侄邓右文师长,以开会会攻陆荣廷残部为名,到浔州(桂平)开会,侦探我们之虚实。邓部驻扎于鹿寨、榴江,他沿柳江而下,见我们之力量分布于梧州、庆远一带,武宣并无甚力量。我根据谍报人员之报告,洞悉邓此行之任务,待其归去后,料其必建议沈鸿英进袭武宣。因为武宣是桂平之门户,而桂平则是邕梧交通之要道。故为敌我必争之地。黄绍竑将军调其驻防梧州之部队由吕焕炎率统由江口出发,经盖岭至武宜;我则率领钟祖培部乘一营火轮拖船,经一昼夜而赶至武宣。 我抵武宣之第二天,邓右文即率兵蜂拥而至。我只有一营兵力,不敢作野战,闭城拒敌,待援反攻。敌方炮火很猛烈,我所居之文庙,亦被击中。白日我尚可恃武宣坚固之城墙抵御敌人。晚间敌人则有越墙进攻之虞。每晚我发动团练、县民,携带各种油类、棉纺织物等至城头,装成许多油灯用竹竿伸出城外,照耀四方。敌人见无隙可乘,故不敢爬城。日间若敌人迫近城池,我方出战逆袭,迫敌退却。总之,我之战术使敌人不得靠近城边。如此维持二昼夜,待吕焕炎部队赶到,城内外夹攻,邓瑞澄不支而败遁走黄冕、榴江、鹿寨。此时黄绍竑将军又发动徐景唐、夏威之部向八步、贺县、平乐沈鸿英之老巢进攻。 为了配合黄之攻势,我指挥驻于柳州之部队,进攻桂林。由柳州通往桂林之道路,以蓝马至里定一途为险要,我料沈必驻有重兵,故而选择由永福通往良丰之小路,沈军果然不知。至良丰时,沈之部队犹在众赌,待沈部发现,我已绕过良丰,沈部才仓皇撤退。我军行抵桂林城外之将军桥,我亲自侦察阵地,布置炮兵阵地。沈部与我阵地之前方,也布置了机关枪阵地,双方遂发生激战。我方陈一足被敌人之机关枪射中腿骨。我军得炮兵之掩护,渐迫近桂林城。我集中兵力攻打南门、西门。故意放松北门,不久沈鸿英部即由北门向湖南之永州(零陵)、武冈撤退,我遂占领桂林城。时民国十四年,我与先室马佩璋女士结婚即在此一时期。婚后不久,柳州因唐继虞围攻告急,我派侯仁松留守桂林,自己统率部队驰援柳州。唐继虞何故围攻柳州,实有补叙之必要。 孙中山先生逝世后,唐继尧突然就大本营副元帅之职务,派龙云率三个军出广西下广东,乃弟唐继虞率三个军经贵州、湘西至武汉。当其未出兵之前,我们特派上校参谋孙华佛赴昆明,向唐报告广西人民历经战事,生活艰苦,请其部队勿经广西。唐称此行乃国家之事,兵行在即,不能改变,并委黄绍竑、李宗仁均为旅长,致送烟土一百担作为军饷。据孙回来报告,昆明武华山唐之副元帅府,华丽无比,厅中铺挂悉为黄色绫缎,俨如王宫,其侍卫皆官拜少将,一切全凭唐之喜好,无制度可言。我们分析孙之报告,知唐逞其野心势必出兵,决定于滇桂边界抵抗唐部。 当时,沈鸿英、韩彩凤之残部分别于湘桂、黔桂边界窥伺。我们自知力量不足抵抗唐部,乃利用唐杀范石生父亲之仇,派人至广州,与范联络,并允助范回滇为条件。此项建议,范与广州革命政府皆表同意。范部尚未开至广西,而龙云已下南宁,李德邻将军退至宾阳昆仑关。会范部来,李与之会合回攻南宁,龙云善与防守,相持很久。龙向唐继尧请援,唐因部队出广西与出湘西,云南已无可动用之兵,遂令唐继虞由湘西回师助龙。唐继虞由三江、柳城进迫柳州,以图分散我们围攻南宁之兵力。唐之三个军中,以吴学显一军比较杂乱,其余王洁修、张汝骥二军都是惯战之师。黄绍竑除积极于防御工作,驰电要我派兵援助。当时之情况,范部不能援柳,非先击溃唐继虞之师,不能解南宁之围。此即我增援柳州之经过。
我离桂林不久,沈鸿英之子沈荣光率其父之残部又袭击桂林,侯仁松因大意失守,沈部入城,掳掠无所不为,我家中及先岳父家中皆遭其残害。白氏亲戚多以为未受我之利,反而因我而受害。先室马佩璋女士为躲避沈部之残暴行为,藏于桂林德国医院中。我于途中虽闻桂林失守,因柳州危急,也无法回师营救。 柳州战事激烈,李石愚守城身亡。我率部赶至柳州城外,稍事休息,即赴附近高山观察阵地,见敌人主要交通为沙布之浮桥,欲断绝敌人之补给,必先毁其浮桥。我下令炮兵队向浮桥开炮。炮兵连长罗传英报告我,部队中只剩五发炮弹。幸第二炮即命中浮桥,城中守兵闻援兵到达,与我内外夹攻,唐继虞之三个军溃不成军,复因浮桥被毁,无路可逃,被俘虏者不少,我以五六千人之众与唐之三个军相战,未及半日即将之解决。柳州之围既解,黄绍竑重新将所属之部队归我指挥,我入城之后,吕焕炎告诉我,我到达之前一日,城中因情势紧急,有卜问战事者,得卜辞二句: 劝君不用忧强虏,白马将军一箭摧。 众人视之不解其意。翌日见我骑白马至,皆欢喜无比。深信唐军必败。我闻之一笑,以为这是迷信,然而可奇者:我平日所坐之黄色马,因在全州八石山追击沈鸿英时,不幸折断前足,所以我到柳州时,改乘俘虏韩彩龙所骑之白马,而卜辞中即有“白马将军”之语。 唐继虞既败,我挑选俘虏中百余人,由一官长带领,拿着我的名片由柳州至南宁见龙云,名片上大意写着:“南宁鏖战多日,损失必多,待送上云南子弟以作补充。”意图打击龙部之士气。另外我暗中通知李德邻将军,盼其断龙之归路,消歼龙部,以便范石生顺利回云南。李判断龙必经扶南、同正、左县、靖西而入云南,特派纵队长俞作柏防守此一路线。俞为人自私、好利,知龙部入广西时携带许多烟土存于龙州,于是乘龙部回滇之际往龙州抢烟土,而放弃堵截任务,若俞遵守计划,配合范石生之追击,龙部罕有生还之希望。待范追至滇桂边界,唐继尧之援兵也及时赶到,龙云、胡若愚与唐会师,合击范石生,范军大败。广西得范部支援而击退唐之滇军,唯以未能助范回云南为憾事。至此,广西虽解除邻省之患,内部尚有韩彩凤、邓右文之残部盘踞于思恩、宜北一带。 伍廷■奉命率领梁朝玑、苏祖馨(福馥)、徐启明进剿韩彩凤、邓右文残部。伍因宜北、思恩地僻路远,驻于宜山,仅派苏、徐等人前往,韩、邓见伍不进,袭击宜北。宜北虽被攻下,而邓右文亦被苏祖馨所击毙。邓系保定军校第一期之学生,与徐启明是同学又是小同乡。据说邓与徐换过帖,与李德邻将军也换过帖。因此种关系,邓尸得徐运回家乡榴江安葬。邓部解决后,徐启明向三江追击韩彩凤,韩退入湖南。 柳州之唐部解决,我回兵桂林打沈荣光。未经接触,沈部何次三、何品三即退至两江、义宁;沈退至百寿(古化)占领金竹坳、三大炮等险要地区。我率领徐启明、郭凤岗、夏威之部队,渡两江河攻击。我见沿途遍地竹林,敌人行止难以捉摸。遂决定用声东击西诱兵之计。我令徐、夏部队暗中在两江部署,我扬言回师桂林。其实我急行军进攻义宁。沈荣光听闻我回桂林,复入两江抢掠。徐、夏待沈部一入两江即将之包围,我也兼程赶回两江,合力消灭沈部。 陆荣廷、沈鸿英之残部完全消灭后,广西之军政时期方告结束,定桂讨贼军改为督办公署,李德邻将军为督办,我仍当参谋长,黄绍竑将军为行政长,负责全省行政,此民国十四年之事。此后,主要工作为整编队伍,一共成立九旅,分别由夏威、胡宗铎、黄旭初、俞作柏、钟祖培、伍廷■、吕焕炎、刘日福等负责,每一旅辖两个团。 广西虽告统一,但是广东方面因申葆藩占领钦、廉,邓本殷盘踞琼崖,仍是分割之局面。广西之统一,得粤军第一师李济琛之助不少,自然有协助粤军统一广东之义务。我们派胡宗铎攻打申保藩助李济琛统一广东南路,李亲自指挥两广部队在琼崖登陆,广东始告统一。 (以上第四次访问) 二、两广统一 广西协助广东统一南路后,两省各自统一之工作始告完成。然而两省归国民政府统一指挥,则尚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民国十五年一月廿六日国府派汪兆铭、谭延闿二氏至广西劳军,在梧州与李宗仁、黄绍竑就两广统一问题交换意见。李、黄派我(我当时是参谋长)至广州商谈,期望得一结果。我于二月十九日致电李、黄报告在粤进行之情形,电云:“吾省军政前途,今后纳入革命轨道,前电均已略陈,是为钧座所明悉。如负担革命工作,完成革命任务,在理论上与事实上,均非将军、民、财三政与广东融成一片,直受中央之支配不可。政治关系省内,一如关系全国,自成风气实不可能,军队更改编制,尤与财政关系密切。即以军队而论,广东革命军确实注重改良士兵生活,月饷十元至十二元,吾省若将财政自理,士兵生活必难解决,结果必有貌合神离之象,而于政治建设方面,其结果必将演成闭门造车之情形,将来必为革命之障碍,而国家之命运亦必因此而受坎坷。
连日与中央诸公磋商,若吾省能将军队,依照广东编制,政治能接受中央策略,财政由中央支配,则一切问题当能与中央合策,由中央统一筹划,互相调剂。则此后对于革命任务,固属共同负担,而于补助给济方面,亦以痛痒相关,不能秦越相视矣。禧知两公对于革命重要,已有深刻认识,对于革命工作已有坚确决心,历年奋斗,其目的在救中国,非救区区之广西也。禧抵粤以来,见中央对广西仅抱联合态度,一切设施规模太小,目光只在粤省,非统一全国机关,对于将来革命之发展,诸多妨碍,以对汪、蒋、谭诸公自动提出先将两广确实统一,此种主张驻粤各方极端赞许,想两公必然赞同。现因体念上级长官,以图节省电报来往之时间起见,由汪先生提议中央特别委员会,讨论两广统一办法,先将军事财政统一,再及其他。各件议决案,由禧携回南宁,请两公认可后,复请中央军事政治委员会议决定,由国民政府执行。十八日开始讨论,两公有何意见,速电示为禧。“李、黄两人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三月廿四日国民政府成立两广统一委员会,由会拟具两广统一方案。三月廿五日将案提中央政治会议通过。主要内容有三项:(1)广西政府接受国民政府命令,处理全省政务;(2)广西军队全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3)两广财政受国民政府之指挥监督。 三项决议案,立即付之实行,首先实行第二项。三月二十四日,国府任命李宗仁为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军长,黄绍竑为党代表,我为参谋长。四月一日将广西原有之第一、二军及各纵队撤销,改纵队为旅。第七军编为九个旅,第一旅至第九旅之旅长为:俞作柏、刘日福、黄旭初、伍廷■、夏威、胡宗铎、钟祖培、吕焕炎以及我。各旅辖两个团。此外有两个独立团,一个入伍生团,炮、工兵各一营,及入伍生一队。 其次实施第一项,关于处理政务之事。六月一日,改组省政府,黄绍竑为省主席。 第三项关于统一两广之财政,其中以军饷最重要。实施起来也比较困难。因为广西于清季为协饷省份,靠湘粤支助;民国成立,中央取消协饷,广西自食其力,因地瘠民贫,财源有限,若军饷照粤省之标准,本身无法筹划,势必依赖粤省补助,而当时之财政部亦困难重重,无暇兼顾广西,因而第三项未能彻底实行。所幸广西军队惯于刻苦耐劳,不在乎军饷是否与粤军一致。 我以全权代表在广州时,国民政府因感于未有帮助广西统一之工作,不便以命令加诸广西令之与广东合作。我为革命前途着想,希望广西加入革命行列后,能唤起他省觉悟,故自动提议两广统一。此项提议不独粤方之同志深表赞同,幸为李、黄二人所接受。两广统一于国民革命史上不是一件小事,因为北伐军能统一全国,悉赖以两广统一为基础。 两广统一后,广州革命政府准备北伐。组织军事委员会,成立国民革命军,当时汪精卫任国府主席,蒋公是委员长。蒋公要找一位参谋长,我以参谋部次长职正好住在广州(李济琛是参谋总长)。承蒋公之邀,要我担任参谋长。我以责任重大不敢接受,蒋公态度诚恳,很难辞谢,我请他与李德邻商谈。李因广西部队须人指挥,不愿我离开,蒋公说只借用数月,待攻下武汉必定归还。我事后揣测蒋公一定要我任参谋长之因不外有二:第一,我是保定毕业之学生,而当时各省带兵之将领多半出身于保定;第二,统一广西时,我有丰富之作战经验。后来攻下武昌,因东路军第一军之第一师王柏龄、第二师刘峙在浙江境内失败,而何敬之将军于福建与周荫人相峙不能及时援助。蒋公征求我的同意,调我至东路军。从此我参与西征东征之役,从未回过第七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