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数百万中国军人先后跨过鸭绿江,投身于抗美援朝的战场。十余万中国军人埋骨他乡,20余万伤员回国治疗,2万余人被俘。
60年后,即使是那些声名赫赫的英雄,邱少云、黄继光、杨根思、罗盛教,都已经淡出了不少人的视线,何况还有另外一群老兵,已经更早地被人们所遗忘。
在今天的浙江省湖州市第三人民医院老年精神病区,75岁的蒋振娟,思维仍然停留在56年前,医生护士都叫她“小蒋”,问到年龄,她永远的回答都是“17岁”。而她的病友,87岁的胡久昌,已经卧床不起。他们在医学上被称为“战争应激反应”患者,当年共有417名志愿军人来到这里,其中146人长期留在这里休养终老,而现在,只有蒋、胡二人尚在,在混沌中走到一生的末段。
他们的战友,80岁的原志愿军第60军180师战士赵英魁,却长期留在了台湾。作为1.4万名被胁迫到此的志愿军战俘,他的人生下半场,更加充满了曲折和艰辛。
直到近年来,这些特殊的原志愿军战士的命运,才得以被公开关注。也许他们从来没有获得过勋章和鲜花,但他们同样曾经是战士,也曾经为自己的祖国慷最后的志愿军精神病人 毛剑杰 慨赴死,流汗流血。 60年后,让我们重访他们的故事,追忆他们永不再回的青春。
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走上朝鲜战场时,16岁的蒋振娟可能没有想到,仅仅1年半后,自己就成了精神病人:胡言乱语,乱解小便,反复把棉被掀起一个角又放下折平。继而连续数日不眠不休,并且拒绝与任何人交谈。 3年后,她因精神分裂症久治不愈,转入浙江第五康复医院、也就是如今的湖州第三人民医院。 年仅19岁的蒋振娟,就此开始她漫长而混沌的余生。
2010年2月下旬,湖州第三人民医院老年精神病区里,满头白发的蒋振娟坐在床边的的靠背椅上,低头摆弄衣角,一丝口水从歪斜的嘴角慢慢滑下。间或抬起头来,眼神空洞发直,没有聚焦点,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从56年前入院起到现在,医生护士们一直叫她“小蒋”。
“问她多少岁?十七”,护士长俞静如说。75岁的“小蒋”,记忆永久停留在了发病前。 在蒋振娟的隔壁,另一位87岁的志愿军精神病人胡久昌,鼻孔插着氧气管,颈窝插着营养液管,已经卧床不起。 “战争应激反应”
朝鲜战争,陆续参战的300万中国军人中,有近20万人伤残。其中还有为数不多的精神病患者,有普通士兵,有战斗英雄,也有中高级军官。
特等战斗英雄赵桐风就是一位。在张家口沙岭子疗养院里,他一天到晚只重复一件事,声称设计“威力无比”的大炮。间或对着天空大吼,有如冲锋陷阵。
战后,这些病人由东北陆军医院陆续转到大后方休养治疗。华东军区、华东野战医院也接收了一批。其中417名志愿军精神病人,陆续转到了1955年在诸暨成立的精神病防治所,这就是湖州第三人民医院的前身。 这417名病人,除部分康复出院,或是转回原籍继续休养治疗外,最后剩下146人长期留院休养直至终老。 和当时国内其他医院的收治情况大体相似,他们入院时,大多年龄只有20多岁,最大的不超过35岁,有的甚至还不到20岁。 这些“最可爱的人”,就此早早开始了连过去与现在、生存与死亡都模糊不清的人生后半场。 50年来,他们陆续离世,到现在只剩下蒋振娟和胡久昌两人,也已处于生理机能整体衰退状态。
护理了老兵们30多年的俞静如说,在此之前,他们就已丧失记忆,丧失语言能力,丧失生活自理能力,不同类型的病症还伴随不同的怪异行为,“千奇百怪,匪夷所思”。
沉默型的如蒋振娟终日枯坐不语,狂躁型的如胡久昌动辄无故打人。偏执型的如已去世的谭才生,固定在每天凌晨2点起床一遍遍扫地、重复擦桌子。只有护士声称“不准凌晨两点起床,这是军令”时,他才会停止强迫性劳动。
不同类型的病人,也有相似的刺激反应。他们大多对电视里的战争场面反应强烈。每当枪炮声响起,有的老兵就会高唱解放军军歌、志愿军军歌,站起来向电视里的毛主席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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