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潮起伏,又十分压抑。记得当时中央决定4月份在京召开政治局会议,议程是讨论研究教育问题。耀邦同志收到通知后,觉得教育问题今天已不是热门话题,而且也拿不出多少钱来。关键还是经济问题,要好好把粮食和多种经营搞上去。他认为,不要出的题目太多。如果问题一时解决不了,今年可以少开一次全会。今年是建国40周年,9月还要开一次全会,不知道40周年还能拿出点什么东西来?卖些黄金?我们的黄金也不多,卖不了多少钱。他还说,国庆40周年要开个干部大会,由紫阳作报告,总结建国40年的经验,不拿出一个好报告怎么行?当时我曾对他说,回京后,紫阳同志可能来看你,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有些准备。他说,他不会来看我,如果来征求我的意见,我先问他对当前形势的看法。我说,现在形势非常复杂,你还是以不讲话发表意见为好。他当即回答说:惹不起,躲得起。我可以学陈云同志,不说话。 到南宁后,我觉得耀邦同志的身体和心情都不如在长沙。特别是他食欲不好,吃东西不多。他的牙齿一直不好,脱落不少,但他又不愿拔掉重镶,主要靠牙龈咀嚼,这也影响他进食。我们劝过他多次,他怕疼,也怕麻烦,就是不同意拔牙镶牙,对此我们都很担心。其实我们每天的伙食都很好,可他就是没胃口,也嚼不动,只是对一种酸甜的小菜感兴趣,可那又有多少营养?他的体重不断下降,我们为此都非常忧心。大家想方设法帮他增加些营养,就让厨房做些鱼糜、肉糜的粥食给他吃,但也没有多少效果。 拖着病弱的身子,带着心存的余悸,怀着压抑的苦闷,3月底,耀邦同志从南宁回到了北京。他是回来参加人代大会和政治局会议的。回京后,因为他要参加会议,又不断有人来看望他,我没多少事,就先回文献研究室处理一些刘少奇研究组的事情,但隔几天去看看他。 就在他参加政治局会议突发心脏病的前两天,他对我说:我不想呆在北京,开完会我们还是到下面去。同时,他又犯愁地说:到哪里去呢?不知道人家欢不欢迎我?因为有这个顾虑,他还是想到天津去,觉得和李瑞环比较熟悉,去他那儿可能方便一些,但仍然担心李瑞环是不是欢迎他。我当时对他说,你这是多虑了,不仅李瑞环会欢迎你,你到哪里去,人家都会非常欢迎的。这也反映了他当时的心情,总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待罪”之身,深怕连累、影响了别人,给人家带来困难和麻烦。 4月8日,李汉平打电话告诉我,说耀邦同志在参加政治局会议时突发心脏病,经抢救后住进了北京医院。我十分震惊,立即赶到医院,并在此后几天,同李汉平轮流守候在那里。那几天,他的病情反反复复、好好坏坏,我们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忧忧喜喜,但总觉得他会渡过难关,恢复健康。到第7天头上,我们更相信这一点了,因为据说急性心梗只要过了7天就相对安全了。可是,就在他发病后的第7天—4月15日,人们没能把他从死神手中夺过来,他就那样急促地离开了我们。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觉得,可以想象耀邦同志在政治局会议上是怎么突发心脏病的。他当时在那样一个场合和环境里,肯定是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能说,他忧国忧民却又一筹莫展。无比的忧伤苦恼,巨大的思想压力,不断冲击着他那病弱的身体,结果导致血压急剧升高,心脏大面积梗塞,终于一病不起。最后,这位协助邓小平开创了中国历史新纪元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就这样带着悲哀和遗憾,很不心甘情愿地走完了他73年光辉的人生历程。 耀邦同志逝世后,中央为他举行了规模盛大的追悼会。中共中央的悼词,全面公正地评价了他伟大的一生,特别是他为中国改革开放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在他90年诞辰时,中央又为他召开了隆重的纪念大会,再次肯定和颂扬了他的历史功绩。我相信,随着时代的前进,他生前的遗愿,终究都会一一实现,因为历史是无私、也是无情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