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怀疑胡风是一群发牢骚的作家的中心。这种怀疑是正确的。“因为我想要写作,”他们之中一个人在给胡的信中透露说,“所以我看了毛主席在延安的《讲话》。但是在看了《讲话》以后,我不再想写东西了。”[11] 然而,毛泽东把争论归入阶级斗争的范畴,就像试图用纸把云彩包裹起来一样。 1951年中期,《人民日报》开始引人注目地发表了一系列文章。作者是毛泽东,发表的文章就出自他的《毛泽东选集》。 其中的文章确实是精选的。在本传记中引用的许多文章,都没有在经批准的《毛泽东选集》中占有一席之地。20世纪20年代的一些文章太缺乏马克思主义的内容。另一些江西时期的文章——当时毛泽东在权势圈内还立足未稳——则包含了一些他虽然说出来了,但可能并不真正相信的思想。他的诗作也没有收入。 后面内容更精彩 点击图片进入下一页 被选中的文章经过润色,泥土气的形象比喻和俏皮话都消失了。某一支超过文学权威的笔,使作者免于犯下关于世界政治的若干小错误。编辑的笔还删去了年轻时的毛泽东关于某些亚洲国家如何有一天可能被并入中国的想法。 一块白色的毯子盖住了一批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提法,也盖住了毛泽东在另外的语境下所说的对西方友好的若干言论。提到苏联但非赞扬的言论都没有了;甚至对李立三的批评,也因为怕得罪李立三在莫斯科的导师而被压住了。[12] 毛泽东做到了帝王们未能做到的事。话语就是准则;发表出来的东西,就是统治者认定要求被统治者听从的健康的东西。 中国字不仅是一个字,还有象形、表意的作用。六画就代表“草”(艸);屋顶下面一头猪(豕)这个符号意思是“家”;表示“日”和“明”的字包含了太阳的图形(⊙)。 对列宁主义者来说——在这点上,列宁主义者是儒教信徒的孪生兄弟——一句口号常常像一辆坦克一样有用。几乎没有哪一种语言能像中文那样适用于干脆利落的口号。四个表意字,甚至两个字,就能含有包罗万象的意思,在口号里有着迷人的暗示意义。毛泽东是这种艺术的大师。 对受过教育的人来说,表意汉字是一道电光,能照亮长长的历史的知识领域。毛泽东驾驭文字的熟练技巧,使他成为需要对付的一支力量,即使对那些不喜欢他的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来说,也是如此。 毛泽东的诗词,恰恰让人产生了这种印象。大多数人只能看懂一半,毛泽东的朋友郭沫若就坦白地这样说过。[13]但是这没有关系。最高领袖的诗词给他头顶上的光环增加了光辉,这实际上是一种统治技巧。 毛泽东在1952年末把主要注意力从政治运动转向了经济任务。不久,《人民日报》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开始。异常大的58%的投资用于重工业(苏联的第一个五年计划有41%这样使用,美国在1880—1912年间是19%)。基础建设的60%要依靠苏联提供技术帮助。 毛泽东有一天在一次党的会议上承认,中国的奇迹可能会变得不那么了不起,这似乎是个新的调门。“我们吹不起牛皮……我们竟然都比不上比利时这样的国家。”[14]毛泽东刚刚察看了一个钢和煤的产量表。 识字和有文化,在一支造反者的军队里已算不上什么大财富。但道路交通,肯定是不利因素。人民解放军在创建空军和海军之前,也没有电力供应。现在,这些东西对毛泽东征程中的下一段进程则是至关重要的。 毛泽东在社会主义思想领域比在延安时期更亲近苏联。在1945年,他曾说到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这没有给苏联模式留下多少用武之地。然而,五年以后,北京的一条关键性口号令人吃惊:“苏联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这两种社会主义难道是相同的吗? 第一个五年计划效果很好。工业年增长率是11%。铁钢产量是原来的4倍,煤和水泥是原来的2倍。在这个时期,来访者离开中国时谈论的是中国强烈的目的感。对有些人来说,中国人是“蓝蚂蚁”,对另一些人来说,是“崭新的人类”。无论属于哪一种情况,中国都似乎是在前进。桥和铁路出现了;文盲大量减少;人民的健康状况有所改善,平均寿命高过了一般亚洲水平。几乎是第一次,一个非西方大国,好像向着工业化起飞了。 中国并没有改变贫穷。经济作为整体,发生了三件事。在农村,封建框架被打碎,新的能量得到释放;采取了走向工业化的最初步骤;以及,对50年代毛泽东的中国的精神来说至关重要的是,利益的大饼比中国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为平等地进行分配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