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中,李玉琴想方设法地寻开心,竟又独出心裁地学起了骑自行车,在宫内四处逛游,但可叹的是,她连伪宫大门口都没有骑出去过。 岁月如流。待她走出伪满宫内府的大门之时,已经是日本关东军遭到彻底失败、伪满洲国垮台的末日了。 那些日子,我们在伪满宫内所见之人,无不充满了悲戚慌遽之情,真应了那句话: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糊里糊涂中,李玉琴跟随溥仪与我们一起逃到了通化大栗子沟。溥仪临走时,曾告诉她过几日再来用火车接她去日本,谁想竟一别十几年后才见的面。 哎,回想起来,她在那段日子里,真是一个无福的“福贵人”。 当我们随溥仪去了苏联后,她便伴随“皇亲”一行人,在东北飘泊了一阵子。没辙的情况下,她又跟着何长工带领的一支东北抗日队伍,在风雪呼号中行军,颇受了不少的罪,后来总算几经周折,终于回到了长春的家里。 尔后,她又由于某种原因,去了天津日租界永平里五号溥修的住处。虽然至此溥仪的下落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溥修竟然提出了让她为皇上“守节”。她对溥仪当时还存有“迷信”心理,于是也就心甘情愿地为被苏联人俘获走的溥仪,莫名其妙地守上了“节”。 这种状况,竟至维持到了新中国成立之后。那,是多少个凄凉的日日夜夜呀…… 困窘的生活无法继续,她又追随溥修从天津回到了北京度日。 恰巧,当李玉琴在北京的那一阵子,我的两个孩子也正在北京无人照管。 那当儿,溥修根本顾不上这些,李玉琴就千方百计地照看这两个孩子。可以说,我的这两个孩子基本上是李玉琴给带着的。至今,我的孩子们每逢提起她来,依然是满怀深厚感情的——因为在困苦中共度艰难之人,感情最为真挚,这是常人在常日里难以理解的。 多少年来,她每逢到北京,也总是上我家里来看一看。大凡从艰辛的日子里一起度过来的人,谁不记惦着对方给予自己的一点好儿呢? 时至今日,我也仍然万分感激她对我的两个孩子和我的一家的情份呢! 后来,我才知道,自称为溥仪“守业”,而又只会坐吃山空的溥修,当时生活也极为困难,对李玉琴更加苛刻,连大便纸都不给她买。 以至,她一度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当若干年后,我回到了北京,她还向我屡屡叨念起过这档子辛酸的往事。 在种种困境中,李玉琴愈加思念着家人,想起来便寝食不安。于是,便又由毓萶陪伴返回了东北长春的老家。因为溥修在此之前,曾卖掉了在天津的一些财产和三所房子,李玉琴临走前才又从溥修手中接过了一些钱,以作回家的盘缠以及日后的生活之资。 当时,李玉琴回到长春后仍然不知溥仪的真实下落。虽然她也曾反复、徒劳地打听过,但一直杳无音信。其实,那时溥仪和我们已经从苏联返回了中国,正被关押在东北抚顺战犯管理所。后来,李玉琴得知此信儿,才找到了战犯管理所与溥仪见了面。这已经是后事了。 就我这个局内人来看,溥仪的婚姻,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能说不是个悲剧。 而在晚清到伪满傀儡朝廷这一场无可逃脱的历史大悲剧中,他的家庭悲剧——包括与李玉琴的姻缘,不过是必然之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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