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在和留守的上层僧人以及驻藏大臣的谈判之后,英国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荣赫鹏敲开了西藏的大门,为他的祖国和他年轻时期的梦想赢得了利益,但直到他将离去时,西藏才给了他真正的礼物。 达赖逃走后,在藏传佛教格鲁派中地位仅次于达赖和班禅的甘丹墀巴活佛被请来主持谈判。这位和蔼可亲、目光敏锐且“令人赞叹地绝对严守戒律”的老人,给荣赫鹏极其强烈地心灵震撼,他瞬间消除了对喇嘛的种种偏见。 而当9月22日,英军离开的前一天,甘丹墀巴活佛找到荣赫鹏,送给他一座小铜佛,对他说到:“我没有钱,只能送你这座普通的佛像。我们佛教徒注视着佛像时,心中只会想到和平。每当你看到它时,我希望你能想到造福西藏。” 荣赫鹏心怀感动地收下了佛像。翌日清晨,他早早起床,将佛像放在马鞍里,朝着附近的山脉策马而去。万里无云的天空显现着青藏高原特有的湛蓝色,远方的山峰笼罩在紫霭之中。他下了马,坐在岩石上,凝望远处的群山,思考甘丹墀巴的话。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的内心和周围的环境充满了莫名的从未有过的喜悦。“这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刻,”数年后,荣赫鹏写到:“一如初恋的浑然陶醉,这样的喜悦揭示了人间必需的美善。我领悟到人的内心都是美好的,邪恶不过是其表象,简单地说,人心即佛……我再也不会产生坏念头了,再也不会与任何人为敌了。整个自然界和人类都将沉浸在玫瑰色的灿烂光芒之中……”。 荣赫鹏沉浸在某种神秘的宇宙性灵体验中,此刻他对世界充满了炽热的爱恋。 这次的征服、胜利和条约并没有给荣赫鹏带来英雄的荣耀,反而又招来一大堆麻烦。沙俄首先向英国发难,美、法、意等国继而指责英国垄断西藏贸易……一时间英国在外交上极为被动。另一方面,自由党将入侵西藏作为指责保守党政策的把柄大肆利用;而在印度,总督寇松与国务大臣布罗德瑞克的明争暗斗也波及到了荣赫鹏。他最终做了政治斗争的替罪羊。 舆论方面,对此次入侵持否定态度也是主流。亨利·克顿爵士直捣帝国主义者的忌讳,质问入侵西藏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说那些所谓“无法抗拒西藏禁地散发的荣耀”,打着“促其进入文明时代”的旗号,“想要踏进达赖喇嘛的宫殿一探究竟”的若无旁人的心态,无非就是“想把他从宝座上扯下来加以羞辱”,而原因不过就是“仅因为他是那个古老王国的统治者”。 “再也没有人类不曾堪绘过的地图,或者未曾拍照过的禁城了。我们为什么不留下至少一座城池呢?”《每日邮报》的随军记者埃德蒙·坎德勒反思这次入侵,心情十分复杂。 寇松本人也不无抱歉地写信给斯文·赫定:“我非常羞愧侮辱了你朝思暮想的新娘……”。 荣赫鹏从西藏回来之后,表面上仍忠于他的帝国,相继担任省长、皇家地理学会会长等职,但也开始热衷于提倡印度自治,并主持建立了世界信仰大会,该团体致力于倡导不同信仰人群相互容忍共存。他依旧热衷于攀登高峰、探险,同时也沉溺于心灵神秘体验、外星人等话题。 1942年,大英帝国早已褪去往日的荣光,在世界大战的炮火中苟延残喘。7月31日,荣赫鹏离开了人世,甘丹墀巴送给他的佛像一直伴随在他身旁,最后又陪着他进入了坟墓。他最后的愿望是在墓碑上刻上他赢得可悲胜利与得到终极救赎之地--拉萨--那座矗立在过去与未来的禁地核心的圣城。 西藏的神秘吸引力并未因荣赫鹏的征服而削弱,这种诱惑始终顽固地存在于西方人的思想中。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往往,仰望着他们幻想中的高山。关于西藏的故事永远都是从梦想到现实,然后又回到想象的轮回。永远不变的只有寂静、悠远的雪域高原,一阵风吹过,发生的故事便消失的了无痕迹,只有一串串经幡在风中摇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