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建:从我父亲对我们的影响就可以看出他的军人情结,全部都是当兵的,我儿子也是当兵的,这样我们家已经是四代行伍了,这就是他的情结。有一次我带我们十四军的英模报告团到北京来作报告。当时记者协会联合起来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就问到这个问题。他们问你们是不是穷兵黩武,跟越南打仗,你们是什么目的?我们另外一个副师长答得很好,他说昨天我到范曾那儿,要他送给我们一幅画。范曾问画些什么内容,我就给他提要求了,你就给我们画一幅田园诗般的美妙景象,农民在种地,工人在做工,妇女在给孩子喂奶。范曾就很奇怪,为什么要画这个。我们那个副师长说这就是我们作战的目的,以后到我们作战最艰苦最吃不住劲的时候,看看这幅画,不就有动力了吗?不就有精神了吗?我们那个副师长回答得很巧妙,我觉得代表了我们从军的目的。 在我们家参军好像是理所当然的,没想过别的,我那个儿子从来没想过上什么地方大学,就是上军事院校。 记者:您现在也是军人,您能从军人的角度说说陈赓将军作战时的战略战术风格吗?他经历的战争沧桑对他性格的形成是不是有一定的影响? 陈知建:比如在山西,我父亲消灭了胡宗南的第一军第一师,当时也叫第一旅,整编师当时也叫旅。胡宗南的那个旅号称“天下第一旅”,我父亲把它消灭以后,胡宗南还打电话来问,他接电话说:“对不起啊,你这个旅已经被我整个地消灭了。”美国大使卡尔逊称赞父亲率领的三八六旅是亚洲最好的一个旅。 后面内容更精彩 点击图片进入下一页 还有个例子:神头之战,就是现在山西朔州。刘(伯承)、邓(小平)指挥他要在那里打一次伏击战,而且指定在朔州这个地方。那儿有个村子叫神头村,当时是在地图上选了这么个地方,神头村从地图上看两边是大山,中间是一条公路,这么个地形,很适合打伏击战,打日本人。后来父亲问谁去那儿勘查过。结果大家傻眼了,谁也没去过。我父亲就说走,一起去看一看。到现场一看傻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个地方确实是一个山沟,但山沟里边又突出一个山梁子,公路在山梁子顶上。大家看了觉得没法伏击,我父亲说看公路两边二三十米的地方,一边有一条国民党修的旧战壕。他看了看那个长度,估计能埋伏一个团,然后回来开会,讲这个地方还是可以打伏击的,大部队在后面,就按这样的部署。这样日本人来了,他们就往两边高处看,就没往脚底下看,没看沟里。日本人先派尖兵来侦察,结果撒尿都尿到我们士兵的头上,就那么近!最后战斗发起以后,八路军突然从他们面前出现,歼敌1500人。那在抗日战场是很厉害了,后来打得日本人在坦克车上贴标语:“专打三八六旅”,日本人也说这是共产党最典型的游击战。当时咱们是一个旅加一个团,共四个团打了1500人,等于四个团打他一个团。 记者:1947年夏,鉴于形势的发展,中央军委决定调陈赓将军纵队西渡黄河,配合彭总司令的部队进行陕甘宁边区保卫战,保卫党中央。他认为党中央让他率部西渡黄河是消极防御,而不是积极进攻,毛泽东激动地说:“好!好!你真不愧是陈赓,我知道你肚子里有绝招的。”可见毛主席对陈赓将军的评价是相当高的,那您父亲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陈知建:他从来不以胜利者自居。重庆解放以后,我父亲到白公馆去看望国民党战犯。那些战犯好多是他黄埔军校的同学,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准备被我父亲教训一顿。这些人是他战场上的手下败将,我父亲是个胜利者。没想到我父亲却请他们吃饭,只叙友情,不谈战争,最后还留下一句话,以后解放台湾还靠你们的工作,他们大出意料之外:陈赓没有以胜利者的身份出现,最后还让我们为解放台湾出把力。总理见这些国民党战败将领,我父亲作陪,全过程父亲没有说一句盛气凌人的话,从总理到陈赓都没有一句盛气凌人的话。 简单说,他就是个千面人。他到各种场合,就以不同的形象出现,有时候是工人,有时候是个商人,有时候又是个学生,什么样的形象都有。人家都认识他,那些巡捕房里的巡捕都是外国人,他的英文好,跟人家讲英文,他们都知道有个陈赓要抓,却不知道陈赓就在自己身边。 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他被逮捕以后蒋介石亲自劝降。当时把他押到南昌,国民党让他换衣服、洗脸、刮胡子,他不干,说我就是这个样子,我现在这样是你们造成的,然后我父亲蓬头垢面地就去了。到了南昌,国民党先把他安排在客厅里,然后蒋介石出来就先叫板,陈赓在哪里啊,陈赓在哪里啊。蒋介石的意思是想叫他起来迎接,他就拿张报纸盖着脸装睡觉。 “天下无敌怎么会死在心脏病上呢” “就是一个不相信,天下无敌怎么会死在心脏病上呢?就是不相信,连我小弟弟都不相信,死了都不相信。我真正相信是父亲被送到火葬场。真的要推进去烧了,这才明白过来,没有父亲了。” ——陈知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