厓山位于广东新会,依山傍海,风光怡人。千百年来,无数骚客游人来此观瞻,凭吊那一段无数烈士仁人用生命谱写的悲壮历史。七百多年前,经济领先当时世界、文化臻至历史颠峰、如梦如幻的大宋王朝在此亡国;丞相陆秀夫于此背小皇帝跳海,宁死不辱;将军张世杰在此拼尽余力,死而后已;汉人张弘范立碑“张弘范灭宋于此”,以表功绩;后世人在此毁碑立庙,祭奠英魂。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英雄之身与海浮沉,长埋深底,豪杰之事感天动地,史册留芳,庙宇之中香烟缭绕,常年不衰,寄托后人无限哀思…… 公元1276年,临安城下,御史杨应奎代表宋宗室,向蒙古元帅伯颜投降,并奉上国玺降书。大宋三百年江山气数已尽,蒙古将士志得气满,以为一统河山,指日可待,几座负隅顽抗的城池,传檄可定,些许南下的宗室将相,唾手能得。万万不曾想到,就是这几座城池、些许将士,竟令他们遭受前所未有的阻力,几乎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爱国将领们,行己有耻,不甘屈膝受辱;士民工商们,挣扎求存,不愿任人宰割、奴役,为了自由的信念,为了民族的尊严,他们结成一体,誓死抵抗蒙古人的野蛮入侵,用自己的生命与热诚书写了一页页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丽史篇。 一、君王传北无穷恨,忍看山河变异国 古来君王掌握天下权柄,生杀予夺,呼风唤雨,引无数英雄智谋之士折腰向往。可惜世间事从来没有尽善尽美的,帝王高高在上,占尽风光的同时也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一言一行都要记入史书,一举一动皆是万众瞩目。他们大多生在宫禁之中,养于妇人之手,皇帝的地位与生俱来,不能选择,也无法摆脱,于是,他们中有的纵情声色,任意妄为,弄垮了自己的身体,败光了祖宗的基业,落得万世骂名;有的大权旁落,一生受制于人,充做光鲜的傀儡。个别英武圣主,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毕生勤勉谨慎,劳心苦行,难得一日清闲。如此看来,做皇帝还真是不易,暴君好做,终将害人害己,众叛亲离,明君高山仰止,却要毕生劳碌;庸君受人摆布,心苦只有自知;当然,在这许多皇帝中,最悲惨的还是那些亡了国的皇帝,有的一尺白绫、半壶鸩酒,传车弃市,算是死的干脆,有的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敌人的侮辱。如晋怀帝青衣行酒,晋愍帝洗爵执盖,宋钦宗马踏成泥。一朝龙游浅底,便是想做个平民也不行了。如此凄惨难堪的境地,便如李煜词中说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亦如刘宋末帝所叹“愿生生世世毋生帝王家”。相对来说,忽必烈对南宋亡君还算仁慈,不仅不杀不辱,还封爵善养,究其原因,一则赵显年幼,对大元没有威胁,二则忽必烈笃信佛教,想为子孙积些阴德。就是他的一念之仁,竟使数十年后大元帝位落在赵显遗腹子的身上,这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了! 闲话少叙,却说宋臣献降后,伯颜入主临安,次日即入宫宣诏,有“免系颈牵羊”之语,谢太后哭着对小皇帝说:“天子圣恩,你应拜谢。”降礼完成之后,元军将小皇帝、全太后、芮王、沂王、度宗母黄氏、一众官僚、及太学诸生等一并押往燕京。太学生徐应镳与其二子、女元娘不愿受辱,投井而死。 押送队伍途径瓜洲,李庭芝与姜才召集将士,慷慨陈词,一句一泣,将士都感动流涕,共同发誓夺回宫驾。于是,李庭芝散尽金帛,犒赏三军,以四万人夜捣瓜洲,历经三个多时辰的鏖战,取得优势,元军被迫簇拥着小皇帝等向北撤退。姜才一路追赶,直至蒲子市,眼看追到,却遇上了阿术的援军,姜才明知不敌,仍坚持邀战。阿术派人招降,姜才道:“吾宁死,岂作降将军耶!”一番苦战,终因众寡悬殊而败归。另外,真州苗再成等都曾出兵争夺圣驾,也都没有成功。 宗室北行诸事,史书上没有记载,但可以想见的是,一般平日颐指气使,养尊处优的皇室贵族,历经国破家亡,颠沛万里,任人驱使谩骂,滋味一定不好受。不知这群饱读诗书的人们在北上的路上,会想些什么?是否会想起几年前汪立信所开的那剂救命良药,是否会想起文天祥、张世杰坚守都城以待勤王之师的铮铮谏言,还是后悔当初谄事奸相贾似道,以权谋私,排害忠良。早知如此,不如联名抵黜奸相,任贤选能,励精图治,不如勤修边防,用良将,信赏罚,励士卒,不如薄役轻徭,与民同舟共济,不如……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国将破灭,家已殆亡,此身幸否,也要仰人鼻息。唉,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有权有势的人,真该居安思危,慎小杜渐,不要认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骄奢无度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失去一切,落得进退维谷、生杀由人的悲惨下场。 饥餐露宿,饱历风霜,一行终于到了燕京,前日出使被扣留于此的家铉翁前来迎谒,他趴伏在地,痛哭流涕,自言奉使无状,不能保存大宋宗社。太后、群臣相顾无言,唯有默默垂泪。之后,小皇帝和太后被押赴上都。乙巳日,元世祖忽必烈授小皇帝赵显府仪同三司、检校大司徒,封瀛国公。从行的安康硃夫人、安定陈才人,在赴上都的路上,悬梁自尽,有血字留于裙带:“誓不辱国,誓不辱身。”后人有诗赞曰: 北向山河改颜色,君臣相对涕泪多。 哪如红颜知此恨,不辱清躯不辱国。 北边的太后、小皇帝已屈膝受封,南方的诸将却还在苦苦支撑。许是上天也觉宋祚未尽,就在小皇帝封为瀛国公的前一天,宋陈宜中、张世杰等奉益王昰在福州即帝位,国号景炎。这一旗帜的树立,重新唤起了众多守将、义军的斗志,而日趋统一的指挥部署,也增强了军队的凝聚力,战斗力,南宋政权在蒙古大军如巨石压卵般的威迫下,仍顽强的活着。 二、恨此夷狄多兽性,锦似繁华转头空 近来有一种很流行的观点叫民族融合,这些人认为蒙古与华夏王朝之间发生的不是侵略战争,而是民族内部的统一战争,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民族大融合。彷佛没有文字、不事农耕的野蛮民族征服了高度发达的华夏文明反而促进了经济发展,成为历史的重大进步。彷佛只要冠以统一的名义,任何野蛮、血腥与罪恶都可以变得神圣。殊不知统一固然重要,却也需顺应时代发展的客观形势,符合人民内心的迫切需要。比如秦、汉、晋、唐、宋、明的统一,都是在诸国军阀长期混战后,因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所以急切需要一个强大的政权出现,结束战乱,重建秩序,让人民过上稳定的生活。而元与宋的时代显然不是这种情形,当时的南宋朝廷确是权奸当道,腐败横行,死气沉沉,但高度发达的工商业,足以保证人民的物质需求,没有内乱、兵变,也没有大规模的饥荒和农民起义。虽有种种弊端,但完全没到非要外人插手不可的地步。蒙元入侵南宋,根本就是垂涎汉地的肥沃和财富,是游牧民族弱肉强食贪婪本性的延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