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州:都统密佑率众迎敌,元兵呼道:“降者乎?斗者乎?”密佑道:“斗者也。”指挥人马突进,至龙马坪,被元军重重包围,矢下如雨。密佑身中四矢、三枪,仍然挥舞双刀,率死士数十人突围南走,渡河时,桥断被擒。元将想招降密佑,可他始终不屈,痛骂江西制置使黄万石为卖国小人,使自己的志向不得伸张。元将赠他金符,以高官相诱,密佑不受。又令其子前来游说:“父亲死了,孩儿怎么办?”密佑斥道:“第云密都统的儿子,即使街头行乞,又有谁不怜惜关照?”于是,他怡然解衣,慷慨赴死,元兵也为之动容。 常州:伯颜围城多日,知州姚訔,通判陈炤,都统王安节、刘师勇,力战固守。伯颜遣人招降,陈说利害,始终不听。伯颜大怒,命降将王良臣驱逐城外的居民,运土筑成小山,又杀死这些百姓,煎尸熬油,配合火砲,焚烧外城的牌杈,日夜攻城不息。形势危急,而姚訔等人坚守的志向愈加坚定。伯颜叱令帐前诸军,奋勇争先,四面并进。两日后,终于攻陷常州。姚訔死于乱军。陈炤与王安节浴血巷战,有人对陈炤说:“城北的东门可以出城。”陈炤道:“去此一步,非死所矣!”次日中午,蒙古大军入城,陈炤殉国,王安节被俘,不肯屈服,也被杀死。伯颜入城后,余怒未消,下令将城内军民全部屠杀。 江坊:元军入侵江西,江西制置使黄万石帐前都统米立,兵败被俘,关在狱中。黄万石举军投降后,劝米立道:“我的官衔一个牙牌写不下,如今也投降了。”米立道:“侍郎是国家大臣,米立是无名小卒。但我家三代食赵氏的俸禄,赵氏灭亡,不愿独生!身为阶下囚,只求一死,与投拜者不同。”黄万石再三劝谕,不屈,遂遇害。 潭州:元军游骑进入湘阴、益阳,主力军筑垒围城。城中守卒不满三千,湖南安抚使兼知州李芾慷慨登陴,与诸将分地而守,城中百姓自发结成义军,帮忙守城。李芾每天以忠义勉励将士,水源断绝,便饮血止渴,伤亡惨重,仍殊死做战,有来招降的,即刻处死,以示绝不屈服。拒守三个多月,大小战数十次。死尸填满了沟壑,鲜血染红了河水。元将阿里海牙下书道:“速速投降,州民可保,否则屠矣。”不答。阿里海牙便决隍水灌城,亲临城下,督促将士猛攻。诸将流泪请求:“势急,我等可为国而死,如百姓何?”李芾骂道:“国家平时所以厚养汝等,为今日也。有复言者,先戮!”几天后,城破,元兵如蚂蚁般登上城楼。城内外火光冲天,杀声四起,衡阳令尹穀却坦然的在自家院内为二个儿子行冠礼,有人问:“此何时,行此迂阔事?”尹穀道:“正欲吾儿着华夏衣冠见先人于地下耳!”冠礼行毕,尹穀身穿朝服,望阙揖拜,然后在房屋周围堆满柴薪,举家自焚。邻人来救,火势猛烈,难以靠前,只远远见烈焰中,一个伟岸的身躯正冠危坐。李芾祭拜尹穀道:“尹务实,男子也,先我就义矣!”夜里,李芾对部将沈忠说道:“吾力竭,分当死。吾家人亦不可被俘受辱,汝尽杀之,后杀我。”沈忠含泪应允,他先灌醉了李芾及其家人,尽数杀死。接着放火烧了自己的房子,将妻儿一一杀死,最后,痛断肝肠的他在熊熊烈火中,引刀成快。除此以外,幕僚陈亿孙等皆自行了断。潭州的百姓听闻城破,多举家自尽,城里的井中填满死尸,在树林上吊的人两两相望。 杭州:宋宗室赵孟枀,在绍兴图谋举兵,事情泄露后,被擒送临安,宋降臣范文虎质问他谋逆的情形,赵孟枀骂道:“贼臣负国厚恩,共危社稷。我是大宋皇族,欲一刷宗庙之耻。竟成谋逆吗?”文虎恼羞成怒,下令将其推出问斩。途经宋室宗庙时,驻足呼道:“太祖太宗之灵,何以使孟枀至此!”杭州百姓皆为之落泪。 福安:宋知军事陈文龙发动民兵固守城池。元阿喇罕两次派使者来招降,都被陈文龙斩杀。有人劝他投降,陈文龙道:“请降者,怕死而已,不知世上有谁人得以不死?”叛军献降,引元军入城,陈文龙被擒,元将劝他投降,并百般凌挫,陈文龙指着肚子说道:“此皆节义文章也,何必相逼!”元将无奈将其械送临安,文龙绝食而死。噩耗传到福安某尼姑庵,陈文龙的母亲当时病得奄奄一息,左右伤心垂泪,陈母说道:“吾与吾子同死,又何恨哉!”言罢,嗑然长逝。众人叹道:“有是母宜有是子!” 合州:行朝远在闽、广,号令不达于四川,而川中诸将仍然为宋坚守。宋制置使张珏驻守合州,迎击四处剽掠的蒙古兵,捷报频传。元将布哈兵临城下,营造云梯、鹅车,欲大举攻城。李德辉遗书张珏:“君之为臣,不亲于宋之子孙;合之为州,不大于宋之天下。彼子孙已举天下而归我,汝犹偃然负阻穷山,而曰忠于所事,不亦惑乎?”张珏不答,双方展开鏖战。蒙古援军接踵而来,合击之下,宋兵大溃。合州沦陷,张钰被擒,不屈而死。 张弘范占据海口,将宋军困在银州湖。宋军被迫吃干粮,饮海水,海水又咸又苦,宋军喝过大多上吐下泻,困顿不堪。张世杰为了突围,帅领苏刘义、方兴等昼夜大战,僵持不下。几天后,李恒由广州率兵在厓山北与张弘范会合,决议正面对宋军发动总攻。 张弘范分兵四路,与诸将道:“敌东附山,潮退必南遁,南军急攻勿失之。西北军闻吾乐作,乃战。”又道:“敌有西南舰,闻其将左大守之,必骁勇也,吾自当之。”不一会儿,厓山西面黑气弥漫,张弘范认为是吉兆,下令进攻。元军来势汹汹,张世杰不敢怠慢,率领精锐水师,殊死抵抗,银州湖内矢石蔽空,硝烟弥漫。中午时,海水涨潮,元南路军顺流进攻,腹背受敌,宋军愈加奋战,双方伤亡惨重。张弘范见势下令奏乐,宋军以为元军将进午餐(闻乐进食是元军的惯例),稍稍懈怠。此时,海水退潮,水流南泻,李恒率兵从北面顺流冲击,张弘范以主力舰队进攻左大的栅营,战舰用布障蒙着,将士手持盾牌埋伏在船里,左大下令放箭,矢如雨下,全部射在布障、桅杆上。张弘范度其矢尽,下令撤下布障,伏兵四起,矢石俱发,一举夺下左大的战舰。接着,又一鼓作气,连夺宋军七艘战舰,元军士气大振,诸路军并力进击,呼声震天。宋军坚持了几个时辰,直到有一艘战船的桅杆倒下,一个接一个的桅杆跟着倒下。张世杰心知事不可为,将精兵抽调至中军,预备撤退。 日暮时分,斜风细雨,昏雾四塞,咫尺不能相辨,张世杰派人来接小皇帝。形势纷杂,陆秀夫既怕被人出卖,又怕被俘受辱,坚决不肯登船。小皇帝的乘船很大,且与诸舟连在一起,元军四出,杀声溃耳,烈焰熊熊,陆秀夫忽然感到天地虽大,已无路可去,于是,他将自己的妻儿推入大海。对小皇帝赵昺说:“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祐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说罢,背着小皇帝,跳入茫茫深海,赵昺时年九岁。后宫诸臣,见皇帝跳海,个个心如乱麻,万念俱灰,他们中的大部分便跟着跳入海中。宋朝兵将、自发前来助战的义民见此情形,也都乱了方寸,战局本来就呈败势,经此巨变,瞬间便已溃不成军,绝望的士兵、百姓纷纷跳海,一发而不可收拾。张世杰见大势已去,率领余部,在昏雾中夺港溃去。 硝烟散尽,银州湖上只剩八百余艘残破的战船仍留有宋朝的痕迹,不久后,也尽被张弘范掠获,换上元朝的旗帜。七天后,十馀万宋人的尸体浮上海面。元军发现其中一具尸体,幼小白皙,身着黄衣,怀带诏书之宝,于是将宝物上献。张弘范命人去寻尸体,竟不可得。只好以宋广王(小皇帝旧日的封号)溺死上报元廷。宋杨太妃闻之,抚鹰大恸:“我忍死间关至此者,止为赵氏一块肉耳。今无望矣!”于是投海而死。张世杰将其葬于海滨。宋军残部随张世杰顺海南下,在南恩之海陵山,遭遇飓风,将士劝张世杰登岸,张世杰道:“无以为也。”他登上柁楼,焚香祷告:“我为赵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复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几敌兵退,别立赵氏以存祀耳。今若此,岂天意耶!”言罢,风涛越来越大,张世杰堕水溺死。宋遂亡。正是: 碧血涤波情未尽,激浪穿空起怒涛 代有才人伤往事,不变崖石伴海潮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