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赞和利特尔《世界史中的国际体系》笔谈——新的历史诠释与新的学科构建
【编 者 按】历史学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的交叉和融合已经成为一种发展趋势,国内外相关学术著 作不断出现,但其他学科通过对世界历史的重新诠释来重构本学科基础的大作却很难发 现。牛津大学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巴里·布赞教授和理查德·利特尔教授的《世界史中 的国际体系:国际关系研究的再构建》就是这样一本著作。这本书的中译本2004年春由 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本刊特邀部分该书的译者和读者就该书的思想、理论和方法进行 了讨论,以期吸收和借鉴国外学术界的最新成果。热忱欢迎专家、学者对该书及其相关 论题发表见解。 多少年来,牛津大学出版社一直以出版高水平的学术专著而为人们所瞩目。2000年, 牛津大学出版社推出了巴里·布赞(Barry Buzan)和理查德·利特尔(Richard Little) 合著的《世界史中的国际体系:国际关系研究的再构建》(International System in World History:Remaking of the Study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一书,在学术 界引起诸多反响。这本书虽然是以教科书的形式编写的,但其学术含量和信息密度似乎 比一般的学术专著还要高。尤为重要的是,布赞和利特尔把诸种主流国际关系理论与世 界历史研究相结合,第一次从国际关系的视角阐释了一种长时段的世界史,对当今以威 斯特伐利亚条约签订以来欧洲史的阐释为基础的西方主流国际关系理论,提出了质疑和 挑战。这本书的中译本2004年春由中国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应高等教育出版社之邀, 笔者与几位同事承担了这本书的翻译工作。坦言之,对我们来讲,此书的翻译是一项艰 巨的任务,因为这本书时间跨度之大(溯至60,000年前),涉猎范围之广(论及人类生活 的每一个领域,涵盖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为笔者与同事们从事学术生涯以来所仅见 。就理论和方法而言,此书不仅涉及历史学和国际关系学,而且还涉及考古学、社会学 、人类学等诸多专业和领域,远远超出了我们从事的专业范围。但是在研究和翻译的过 程中,我们一直为这本书中一个接一个逐步展开的论点和论域所吸引,为作者广博的知 识储备、丰厚的理论修养和高远的历史视野所折服。我们发现,虽然书中的许多讨论都 超出我们的专业领域之外,但又在我们平时的思考和探寻之中。我们几位译者专业方向 不同,但都在翻译本书的过程中获益颇多,并且深刻感受到这是一本对整个人文社会科 学都会产生深远影响的学术巨著,值得一点一滴地品味和研读。我们相信其他读者也会 有相同的感受。 巴里·布赞是英国科学院院士,伦敦经济学院国际关系学教授,曾经担任英国国际关 系学会主席。许多人认为他是英国学派的“领军人物”,是西方安全研究的“泰斗”, 国际关系学界的“大师级人物”,在西方国际关系学界声誉正隆。他的作品已经被译成 中文的有《世界政治中的军备动力》、《时间笔记》(英文原著书名为《预测未来》, 与西格尔合著)和《新安全论》(与奥利·维夫和迪·怀尔德合著)等。据我所知,《世 界史中的国际体系:国际关系研究的再构建》是巴里·布赞教授被译成中文的第四本著 作。理查德·利特尔任教于英国布里斯托尔大学,也是西方学术界的知名学者,是英国 国际关系学会的现任主席。他的主要研究兴趣集中于国际关系理论和国际关系史,曾与 巴里·布赞教授合著《无政府的逻辑》,在国际学术界同样享有盛誉。 《世界史中的国际体系:国际关系研究的再构建》以国际体系为主线,阐释了在过去6 0,000年时间里,人类如何从分散的采猎群演进成今天高度一体化的全球性国际政治经 济体的历史,目的是把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从“威斯特伐利亚束身衣”(‘Westphalian straightjacket’)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建立在一个更加广阔和久远的历史分析基础之 上,因此书的副标题是“国际关系研究的再构建”。众所周知,学术界一般都把1648年 威斯特伐利亚条约的签订,当作欧洲国家体系开始的标志,同时也当作真正意义上的国 际关系产生的标志。当代国际关系理论的诸种流派尽管有诸多分歧,但都是围绕这样一 种前提进行阐释的。布赞和利特尔认为,这种视角的支配地位扭曲了历史与现实的真实 的客观存在,从而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它意味着一种无政府结构和均势行为的假设被植 入国际体系的正常条件,并衍生出历史的其余部分;它意味着部落、帝国、城邦国家和 其他政治形式被边缘化了,而国家则成为国际关系的定义性实体;它意味着作为一个学 科,国际关系学不仅通过一个高度扭曲的透镜(在某种程度上它干扰了对历史的整体检 视)来检视1,500年以前的世界,而且它还严重地阻碍了国际关系学对超越威斯特伐利 亚模型的国际关系形式的前瞻能力;它意味着不同于欧洲和西方的文化和历史视角基本 上被排除在国际关系学理论的建构之外。他们明确指出,正是由于当今各国际关系理论 流派历史视角的狭窄,国际关系学界的争论才没有能够对其他社会科学和历史学的争论 产生什么影响,国际关系学也没有能够在社会科学和历史学大的争论中发挥出适当的作 用。进而言之,国际关系学作为一个独立学科的地位也因此受到挑战。我们不能说国际 关系学界的人缺乏历史知识,实际上很多国际关系理论家都非常重视历史研究,有些国 际关系理论家的历史著作甚至比专业历史学家的作品更能给人以启发。但像巴里·布赞 和里查德·利特尔这样,以一种宏观、整体和长时段的历史考察来重构国际关系理论基 础的学者,我们以前还没有见到过。 《世界史中的国际体系》一书的核心概念是“国际体系”(International System)。 至于为什么使用“国际体系”而非“国家间”或者是更古老的“国家体系”,以及更具 包容性的“世界体系”的术语,布赞和利特尔声明是出于这样几个原因:首先,“国际 的”之主要对等物是“世界的”和“全球的”,后两者都聚焦于所牵涉的关系的地理尺 度,而不注重关系的本质;其次,“国际的”这个术语可作多种解释,既有政治学又有 社会学寓意。因此它不仅包含国家间关系,而且包容了跨国关系;第三,当今“世界体 系”一词与沃勒斯坦及其追随者紧密相连,他们不想混同于那个学派;第四,本书的一 个意图是再次重申国际关系学作为一门独立研究领域的自主地位,而国际体系思想对此 至关重要;第五,国际体系思想能够使我们在世界史学家的著作与国际关系学的社会科 学理论间架起跨学科的桥梁。布赞和利特尔在书中考察了辛格行为主义、沃尔兹新现实 主义和温特建构主义三种西方主流国际关系理论的国际体系概念模式,认为它们没有能 够揭示出现代国际体系与其看起来相似的前身之间的重要差别,因而不仅不能理解各种 前现代国际体系,而且难以回答,甚至在许多情况下难以说明,现代国际体系许多最重 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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