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的创世故事也颇多相似之处。希腊神灵分提坦神系和宙斯神系,分别源自迈锡尼时期和多利亚时期,因而创世故事描述了宙斯神系战胜提坦神系的经过。代表原始混沌的提坦诸神败于宙斯之手,被关进了地下深渊,世界恢复了光明。这是地母神该亚与苍天神乌拉诺斯分离后的再次创世,而宙斯与堤丰的战斗则是战胜提坦之后的又一次创世,由此巩固了以宙斯为首的天神体系。这也揭示出万物循环的观念。西方学者F.M.康福德指出上述神话与巴比伦的马尔杜克战胜提尔马特故事的类似。马尔杜克被宣布为众神之王(这表明巴比伦成为两河统一王国的首都),他将同样代表混沌的海神提尔马特一斩为二,分别变为大地和海洋,世界由此诞生。考古学家发现的载有神谱的公元前14世纪的腓尼基泥版和赫梯文献均有类似的内容,从而验证了康福德假说的正确,并解释了希腊的赫西奥德神谱中的一些似乎文不对题或无法理解的细节,以及两河创世神话向希腊传播的渠道和时间[3]。在希腊化时期, 两河流域成为包括波斯在内的东方宗教向希腊传播的渠道,为希腊宗教与东方宗教的合流奠定了基础,预示着一神教在地中海世界的兴起。 (6)建筑艺术 希腊与两河流域的地理气候及物产相差较大, 如两河流域缺乏石料和木材,而希腊则在这两方面相当富裕,加上两国文化的差异,势必影响到双方的建筑风格。但希腊建筑在个别方面仍然受到两河建筑的熏染。例如,有学者认为作为希腊建筑象征的爱奥尼亚圆柱最初起源于两河原始文字时期的宗教艺术象征,即一束扎起的芦苇,其顶端因捆扎而向侧翼成卷曲状,这发展为爱奥尼亚圆柱顶端两侧的涡旋形装饰。上述捆扎的芦苇在今天伊拉克南部沼泽地居住的阿拉伯人中仍可见到[6]。 其实,两河流域对希腊的影响不限于上述方面。例如,希腊人在衡制方面即使用两河人的单位米那和塔兰特,1塔兰特等于60米那。 在政治上,希腊化时期的亚历山大大帝和塞琉古王朝君主均采用了东方的君权神授理论和专制体制,亚历山大的封号中并有“巴比伦之王”的头衔(巴比伦也是亚历山大帝国的首都)。当然,希腊文明在许多方面同时也受到近东其他文明如埃及的影响,但相比之下两河流域的影响更大一些。可以说,正是在吸收两河流域和埃及等东方古老灿烂文明的丰富营养的基础上,希腊文明才能更加完善,最终青出于蓝,为日后的西方文明奠定雄厚的根基。让·波特罗指出:“我们文化的所有方面大体上均是由发端于(公元前)4千纪、繁荣于3千纪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形成的。这一文明或许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它无愧于这一称号。在其整个生存期间,它向周边地区幅射,使其邻国激发灵感而丰富自身:以色列直接受其影响,模仿其闪族同伴并与后者共事;希腊人则是通过赫梯人和小亚的前希腊人(即迈锡尼人和克里特人)而间接受其影响。”[10]总之,两河流域文明对希腊文化的影响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而希腊文化和同受两河影响的犹太文化则构成西方文明之源。 向希腊的文化传播不但极大地丰富了欧洲文明,而且使两河文明的不朽遗产得以永世长存,惠及世人。一种流行观点认为,世界诸古老文明中唯有中国文明从古至今、生生不息,而其他文明如两河流域、埃及、印度(哈拉巴文化)、希腊、罗马文明均如过眼烟云,辉煌不再。笔者以为,上述看法似乎失之偏颇。在欧亚大陆的大部分地区,文明的发展特点是规模较小、民族众多、经常性的民族迁徙以及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频繁激烈冲突,因此古老文明经常与其他民族碰撞,由于缺乏回旋的空间、庞大的人力储备以及气候的变化[13]等原因,它们不免于灭亡的命运。但是,古老的文明通过民族混血、宗教上的传播和改宗、文化影响等途径而使入侵者接受自己的文化,或形成一种融合的文化。另外,通过对周边民族的影响也能间接保留古老文明的遗产,两河流域对希腊的影响即为一例。因此,上述古老文明虽然在形式上灭亡了,而其丰富的文化遗产仍然通过种种方式保留了下来,从各个方面深刻地影响了该地区的文明。例如,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三大宗教均大量继承了两河流域、埃及、叙利亚和希腊等古老文明的遗产,伊拉克南部沼泽阿拉伯人的住房样式与几千年前的苏美尔人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而且,正是在这种文明的激烈冲突、碰撞中,各个民族的发展加快了,许多古老的文明均兴起于该地区就很能说明问题。 至于中国,固然我们保留了祖宗的方块字和许多其他文化遗产,但中华民族本身即发源于多种文化(包括东夷文化和楚文化),在几千年的历史中也融合了许多周边民族并吸收了他们乃至遥远的印度、中亚、西亚和欧洲丰富的文化,来自印度的佛教在华夏广为传播并对中国的哲学和宗教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而且,文明的延续当然值得骄傲,但也意味着沉重的包袱,这一点我们已经深有体会了。总之,文明的延续与中断只能是相对的,“变”才是世界历史发展的永恒法则。 原文参考文献: [1] 李政。论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对赫梯文明的影响[J].北京大学学报,1996,(1)。 [2] Amelie Kuhrt.Ancient Near East,c.3000-330BC [M].London and New York,1995. [3] 让-皮埃尔·韦尔南。希腊思想的起源(秦海鹰译)[M].北京:三联书店,1996. [4] 肯尼思·卡兹纳。世界的语言(黄长著等译)[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0. [5] 赫罗兹尼。西亚细亚、印度和克里特上古史(谢德风等译)[M].北京:三联书店,1958;H.W.F.Saggs.The Greatness thatwas Babylon:A Sketch of the Ancient Civilization of the Tigris-Euphrates Valley[M].London,1962. [6] H.W.F.Saggs.The Greatness that was Babylon: ASketch of the Ancient Civilization of the Tigris-EuphratesValley[M].London,1962. [7] Robert Graves.The Greek Myths[M].1955. [8] M.L.West.The East Face of Helicon[M].1997.参见读书,1998,(8)。 [9] 江晓原。历史上的星占学[M].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1995. [10] Jean Bottero.Mesopotamia:Writing,Reasoning,andthe Gods[M].Chicago and London,1992(英译本)。 [11] 张广智。克丽奥之路--历史长河中的西方史学[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9. [12] Amelia Kuhrt and Susan Sherwin-White eds. Hellenism in the East:the Interaction of Greek and Non-GreekCivilization from Syria to Central Asia after Alexander [M].University of Califonia Press,1987. [13] 王会昌。古老文明的摇篮与墓地[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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