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乔叙五引文说的当时有巡防队十三个营参加和王生岐为前军总司令的事,荆紫关的老人们都说没有这回事。据说,在白朗起义失败以后的一个时期,王生岐曾在荆紫关驻军。另从李应山的谈话中也可看出,白朗起义军到荆紫关时,只有郭振才营的二百多人,并没有巡防队十三个营的事。 根据以上情况,我们认为,白朗军第二次攻打荆紫关,是从老河口、李官桥过来的,十七日到淅川,稍有接触,并未打开淅川城;其次,白朗军顺丹江河谷、经黄河村,十八日上午到荆紫关,打跑郭振才,占领荆紫关。占关三日后,开始西征,经柳林口、富水关,到商南,攻克商南后,又继续西征。 关于白朗军在荆紫关如何组织西征的情况,老人们都不清楚,只说在这里住了三天。据我们估计,在荆紫关的三天,就是白朗军集结队伍,准备西征的时间。 三 关于白朗起义军返回河南的路线问题白朗起义军从陕西回河南,是否经过荆紫关,并在荆紫关有无战斗的一些问题,史料记载互有出入。据乔叙五《记白狼事》一文说:白朗军在陕西谋入四川,为张钫所阻,“乃决计乘河南空虚返豫,在数十万大军包围堵击之中,突出重围,经宝鸡、眉县、子午峪、山阳等处,出荆紫关,而达河南之南召、方城、叶县、襄城、临汝等县”。但据其他有关材料记载的一个白朗军被俘人员说,起义军回河南并没有经过荆紫关。到底是否经过了荆紫关?这是我们要调查了解的一个问题。 据当时在郭振才部当马夫的李应山说:白朗军在民国三年五月从西边过来时,要过富水关(陕西境),准备由富水关进入河南,当时郭振才部驻守富水关,堵击起义军,因此白朗军和郭振才部在富水关打了一仗,没有过来,就避过富水关,经铜山、柳河、马口店、南望寨、北望寨,到河南境内后,就分散不见了。 另据梁凤洲先生说,当时他哥也参加了白朗军的西征,起义军失败后,他哥对他谈过怎样回河南的问题。据梁说,白朗军在陕西时,起义军还始终抱着队伍没散,所以袁世凯虽派大军包围堵击,起义军还是冲破了重围,回到河南。可是起义军一过富水,到河南就散了,因为起义军大都是河南、湖北人,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一进河南都想回家看看,所以就二、三十人一群分散回家了。回去的人大都是沿伏牛山走的。大队一散,很多义军战士都被官军抓住送到南阳杀掉了,当时至少杀有三分之一。 另外,在我们访问荆紫关地方的其他老人时,他们也都说,白朗起义军只经过荆紫关两次,从西北回来并没有经过荆紫关,只是当时在荆紫关看到官军夺获了起义军的一些牲口,在荆紫关出卖。 根据以上几位老人所谈情况,我们判断,李应山等人所谈情况还是真实的,即起义军回河南时没有经过荆紫关。乔叙五所说“出荆紫关回河南”与史实不符,而是在富水关打了一仗后,避过富水关,经铜山、柳河、马口店、南望寨、北望寨,沿伏牛山回河南的。梁凤洲所谈起义军进河南后分散的原因和情况,我们认为也是可信的。 四 关于白朗起义军的纪律问题关于白朗军的纪律问题,凡是我们调查组所到之处,只要是对起义军经过时的情况有所了解的劳动人民出身的老年人,无不称颂,赞叹不绝,一致认为:“人家白朗军可与官军不一样,人家打富济贫,不扰乱老百姓,不遭害人。”陕西商南县白浪村73岁的老人魏德馨说:“人家白朗的军队可以说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据老人们谈,没有事情,他们连家门也不进,只是吃顿饭就走了。起义军态度和蔼,和老百姓相处的很好,不打人,也不骂人。据荆紫关70岁的老人计从富和刘明智两人谈,一九一三年五月那一次白朗军打荆紫关,他们都没有跑,还跟着义军拾炮壳,起义军说:“你们看啥看?这是打仗呀!你们老百姓怎么都不害怕呢?”他们还回忆说:“起义军不拉夫,也不括人,你愿跟就跟,愿去就去。”以上可以看出起义军良好纪律之一斑。 老人们谈到义军纪律的严明,还突出表现在不奸淫妇女方面。老人们说,无论是官还是兵,从来没有见过跟着一个女人,义军根本连妇女住的房子也不进。住在荆紫关的郭明宣说:当白朗来时,一个弟兄走到他嫂子住的房门口,他说:“老总,那是我嫂子的内房。”这个弟兄说:“内房,内房我们不进。”据刘明智老人说:“白朗来时,找了些妇女给他们做饭,一到晚上就把她们集中在一个屋里,每人一床被子,外边站着岗,这个屋里吓破胆谁也不敢进去。我妈那时也给他们做饭,她后来说:人家到晚上一传命令说,老帅说了,叫老太婆、年青妇女住在一个屋里,晚上谁也不准进去,谁补衣服找针找线,白天再说。夜里解手人家还让几个人打着灯笼一块去。”以上情况,我们认为是完全可信的,不仅刘明智老人这样谈,其他老人也有类似的说法。 相反,统治阶级却对白朗起义军进行肆意的诬蔑。他们说,白朗军杀人放火,所到之处为之一空,也曾经欺骗了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经过我们的调查,有充分的证据可以驳倒这些诬蔑之词。 首先,看看白朗军的杀人问题。据我们调查组从淅川城到荆紫关的沿途访问,老人们都说,没有听说白朗军乱杀过人。不错,在荆紫关确实打死了一个,究竟怎样和为什么打死这个人呢?我们调查的结果,打死的人是在陕西当过连长的孙光玉。据孙光玉的妹妹张孙氏说:“我哥从陕西回来,穿着灰绸子布军装,白朗的人只当是王二帅,捉住把他打死了。”另外,在马歇桥还打死了一个和尚、一个卖绳的和一个卖馍的。据刘明智、计从富老先生说:白朗“第一次来时,正在街上打仗,看见那个和尚,人家只当是王天佑的人(王天佑的军队都是光头),就举枪把他打死了。同时把和和尚一块坐的卖绳的和卖馍的也打死了。”另一个是船老板王小黑,据几个老人说:“第二次白朗来时,郭振才的队伍退到那里,人家怕他(王小黑)船里藏的有人,叫他把船撑过河来,他船里有东西,怎么都愿不撑,才把他打死了,并且把船也烧啦!”我们问除此以外还打死过人没有,老人们一致说再没有打死一个人。 关于烧房子的问题,沿途到荆紫关,我们都作了调查。老人们都说:白朗军和土匪不一样,从这里过根本没有烧过房子。荆紫关老人张老太太说:“第二次白朗来时,北头由于做饭不小心,失了火,人家还来救火。”可见,说白朗见房子就烧的话纯属谣言。但是,在我们的访问中,荆紫关以及附近村庄的男女老少都对我们谈了白朗军火烧白浪村的问题。火烧白浪已成为典故在群众中流传着,人们都会说:“白浪的房子,齐点。”既然发现了这一矛盾现象,因而引起了我们调查组的重视。我们不但在荆紫关作了重点访问,而且亲自到了白浪村。根据我们调查的结果,烧白浪的原因是这样的:白浪村隔着丹江在荆紫关的西岸,是河南、湖北、陕西的交界处,一村的三部分分别属于三省管辖。据白浪村73岁老人魏德馨说:“白朗军第一次来时,把在荆紫关被打死的秦椒红叫我们村的魏殿军招呼埋在东边乱葬坟里,穿的荆紫关杨三掌柜的送老衣,身上带着玛瑙、金镯子……白朗军走后,我们这儿有个叫大喷的,把坟扒开了!后来又有人扒两次,尸体露在外边好多天……第二次白朗军来时,人家来上坟,一问坟被扒了,就烧起房子来啦!”由此可见,所以烧白浪,是由于白浪人在义军走后,扒掘了埋在白浪的死难者的尸体,而引起了起义军的愤怒,一举焚烧了白浪。起义军为申明其正义,曾在临走时,在荆紫关贴了一张布告,这张布告看到的人很多。我们访问了18位老人,他们都还记得,是用一张大黄纸写的,贴在“×××”门上,字有大拇指甲盖那么大,用的头衔是“扶汉大都督”。我们一问起这张布告,没有一个不称赞写得好的。老人们都说,写这张布告的不是翰林进士,也得是举人。为欣赏这篇文章,当时曾有不少人把它抄了下来。我们了解到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汉王坪的门凤亭老先生,一个是荆紫关的杨培英老先生。前者已去世,我们访见了他的儿子门广跃,可惜布告纸已无下落。我们也访问了杨培英老先生,他的底子也已遗失。他说,原文已背不下来,只记得大意。开头几句是:“自改革以来,神奸主政,民气不扬……一无军械可恃,二无驻军之所,……箪食糊浆以迎王师者,本大都督一律保护……”,下面是烧白浪的原因。根据我们的访谈,开头几句老人们的说法完全一致,其主要内容也无大的出入。我们推断布告的内容,首先是说明了中国被军阀把持的现状和起义的目的;接着谈到了起义军保护人民和人民对起义军的拥护;最后谈到了烧白浪的原因以及对人们的劝告。 以上就是烧白浪的原因和经过,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白朗军烧白浪不是没有原由的“妄行”。 五 白朗起义军的打富济贫关于白朗军打富济贫的事实在人民中广泛地流传着,不管在淅川还是在荆紫关,或者是从淅川城到荆紫关的路上,一提白朗军,人们都说:“那人家是打富济贫的”。“白朗本是汉口人(从汉口方向来的,误认为是汉口人),上来打富来济贫”就是在人民中间流传的歌谣。计从富老先生说:“白朗来时,对穷人可是真好,对富人可是真不客气。” 白朗起义军打富济贫的事实,在淅川要算第二次打开荆紫关最为突出了。在座谈会上,据荆紫关敬老院的老人们谈,白朗军第二次打开荆紫关以后,有钱的人都跑光了,剩下的只有穷人。刘明治老人说:“第二次白朗军来以前,我们听说白朗是打富济民的,十来家一商量,咱们都是穷人,跑出去也没啥吃,就都不跑了。”白朗来后,他们打开大商号的仓库,把钱、衣服、布匹扔到了街上,叫穷人们拾,粮食叫穷人们量。计从富老先生说:“唉!那时候街上撒的东西多呀!咱还在街上拾了四百钱。大资本家的皮袍子、被窝(被子),街上多的很,都不敢拿。白朗的军队在街上喊:‘你们这些穷人都来吧!旁的你们不敢要,这钱可没啥吧!’街上的人可真多呀!”老人们都说:“白朗来了有钱人都吃了亏,穷人都沾了光。那时哪一家穷人不沾十来串钱的光。他们临走的时候,光拿银子,铜壳子、黄钱、粗布衣服都给穷人了!” 以上是起义军对穷人的情况,对富人怎样呢?我们也访问了当时是商人兼地主的李老三,也确实对他不客气。他说:“白匪一来,啥也没拿,光拿着账本子跑出去了,藏到土地庙里。家里有点东西总想回来看看。我到河边挑一桶水,装着给白匪送水,回家看了看,就跑了。一下河,白匪的兵就喊:‘你往哪里跑?你姓李,你是这里的掌柜的,快回来!’ 我看没办法, 就回来了,躺在稻壳草上。他说:‘你还装死哩’,给了我一枪托,又用木棒打了我几十下,逼着叫我拿银子拿大烟,还朝我屁股后头放了一枪。我说:‘王老爷何必发脾气呢!’后来,我领他从油缸底下扒出来烟土,才放了我。”我们认为不管李老三说的情况真实不真实,从这里可以看出白朗军对穷人和富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起义军对一般商人特别是小生意人是公买公卖的,并且主持公道。他们又说,白朗有个部下叫杨小冬,他在街上喊:“俺们白大帅可是公买公卖,保商保民,都开门做生意吧!那一家不开门可不行。”计从富老先生谈:“白朗军公买公卖,总是先给钱,后拿货。对做小生意的往往是多给钱。”同时他们也从来不白使用穷苦人。刘明智老先生说:“第一次白朗来时,我在街上卖馍,人家叫我给他们炕馍,炕了一晌午,我的馍没卖掉,人家给我三捧铜子,回家一数四串多。那时候苞谷一串钱二斗,布一串钱一匹,三四串钱做个小生意都活动开了。……我妈给他们做饭,剩下来的粮、馍给了我妈好多,还给我妈点铜壳子。”从以上的事实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尽管统治阶级竭力诬蔑白朗起义军,但穷人还是一点也不怕、也不跑的原因所在。 六 人民对白朗的怀念白朗军虽说两次经过荆紫关,也仅仅停留四天的时间,但是,他却给人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几十年来,白朗的故事成为人们谈天的主要资料。在我们的访问中,广大人民不但称颂白朗和起义军的英勇,甚至还对白朗加以神化。例如62岁的郭明宣说:“人家白朗可不简单,在白朗出世以后,东北方向就出了一颗大星星,后边多长一条子。”类似这种说法还不少。另外还有人说:“白朗跟李闯王是一样的人”。由此可以想见广大劳动人民对白朗的崇敬。 另外,人们对剥削阶级对起义军的诬蔑极为反感。在访问的第一天,我们召开了一个座谈会,在参加会的人员当中有个上边提到的李老三,当时是盐店的老板,他谈话的时候,一口一个“白匪”,引起了一些穷苦出身的老人的不满。所以李老三谈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开腔,等他谈完后,大家才畅谈起来。会散以后,有两个老人对我们说,李老三说话不凭良心,叫我们不要相信他。 从以上事实可以看出白朗起义对广大劳动人民的影响是深刻的,人民的心目中充满了对白朗起义军的怀念之情。 说明:此调查报告根据1960年4月“开封师院白朗起义淅川调查组”(田广业、宋廷志、张宝琴)的调查资料整理,原资料现存河南大学历史系资料室。马小泉 张朝凤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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