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中有关飞廉的记载,给我们提供了飞廉之族生活于山西境内的明确证据。这就是见于《史记·秦本纪》的“飞廉”与“霍太山”的密切关系。史载:周武王灭商,“是时蜚廉为纣石北方,还,无所报,为坛霍太山而报,得石棺,……死,遂葬于霍太山。”飞廉之所以将霍太山作为终老之地,是因为霍太山一带正是其族聚居之处。霍太山又称太岳山,在今山西霍县东南。据学者考证,霍太山得名,即与赵氏先人的鸟图腾崇拜有关。“霍”就是与皋陶关系密切的“鸠鸟”。郝懿行《尔雅义疏·释鸟》引陆玑《诗义疏》云:“鸠,……阴则屏逐其匹,晴则呼之。语曰:‘天将雨,鸠逐妇’是也。”古人通过观察鸠鸟相逐,可以预测晴雨,故“霍”之字形从雨从隹。霍太山就是皋陶后裔迁居此地后因其图腾崇拜而命名的(注:李修松:《徐夷迁徙考》,《历史研究》1996年第4期。)。遗憾的是,由于史料阙如,飞廉之族定居此地的时间已不能确考。霍太山在以后的历史发展中,仍与赵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史记·赵世家》记载:“赵夙为将伐霍,霍公求奔齐。晋大旱,卜之,曰:‘霍太山为祟’。使赵夙召霍君于齐,复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晋复穰。”赵夙即飞廉之子季胜的后裔。到后来赵氏势力发展,重新将霍太山囊括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时,霍太山便成为赵氏崇拜的神山。《史记·赵世家》记载了霍太山神祗赐福赵氏的传说: 赵襄子……奔保晋阳。原过从,后,至于王泽,见三人,自带以上可见,自带以下不可见。与原过竹二节,莫通。……襄子斋三日,亲自剖竹,有朱书曰:“赵毋恤,余霍泰山山阳侯天使也。三月丙戌,余将使女反灭知氏。女亦立我百邑,……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遂祠三神于百邑,使原过主霍泰山祠祀。” 毋庸置疑,赵氏后人对霍太山的崇拜,就是因为其祖先曾徙居此地,且是其发展过程中非常重要的根据地而造成的。除此之外,无从解释赵氏后人尊崇它的缘故。从史书中飞廉与霍太山形影相随的情形看,飞廉时期,霍太山正是此族的大本营。 二 以上考察了飞廉一族在商代的居地,下面来探讨飞廉在商王朝的政治地位。我们先将相关的记载引述于此,再进行具体的分析: (1)《史记·秦本纪》曰:“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 (2)《荀子·儒效》篇曰:“(纣)刳比干而囚箕子,飞廉恶来知政”。 (3)又《解蔽》篇曰:“纣蔽于妲己、飞廉,而不知微子启,以惑其心,而乱其行”。 (4)又《成相》篇曰:“世之灾,妬贤能,飞廉知政任恶来”。 (5)《尸子》曰:“飞廉、恶来,力角犀兕,勇搏熊虎也”(注:《太平御览·人事部》引。)。 由上所引可知,飞廉是商王纣的亲信大臣,商纣对他的信任超过了王室宗亲,因而他在商王朝中处于政治权力的中心、“知政”的地位。 从《史记·秦本纪》对赵氏祖先在商代活动情况的记载来看,飞廉能够进入商王朝统治上层,除了凭借其自身能力外,还与其家族与商王室的渊源有极大的关系。大费后裔入商的有两支,其中“费昌当夏桀之时,去夏归商,为汤御,以败桀于鸣条。”为商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条史料也透露出,赵氏祖先在商王朝的地位从一开始就是极其荣耀的。按古代实行车战,御者的地位十分重要,尤其作为全军统帅或一国之君乘坐战车上的车御,更非一般人所能担当。费昌能担任商汤的车御,自是其地位非同一般的表现。故其后人一直在朝廷中备受器重,直到商王纣时,还有“用费中为政”的记载。 大费后裔的另一支中衍,在商王太戊时也以善御而闻名于世,“帝太戊闻而卜之使御,吉,遂致使御而妻之。自太戊以下,中衍之后,遂世有功,以佐殷国,故嬴姓多显,遂为诸侯。”(注:王国维:《今本竹书纪年疏证》也有“命费侯中衍为车正”的记载。)由此可知,赵氏祖先在商代为一方方国,且与商王室联姻,与其有极其巩固的联盟关系。 飞廉身处商末,其时,由于商纣的残暴统治,造成商末统治集团的分崩离析以及与商结盟的部族纷纷叛离。《尚书·召诰》说商纣统治下“厥终智藏瘝在”,《尚书·微子》则哀叹“吾家耄,逊于荒”,《史记·殷本纪》更明确提到“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而兴起于西方的周族,早在太王时就已立下翦商大志,然其时周为小邦,实力逊于商,故此,太王派遣泰伯、仲雍南下经营,欲对商形成包围之势。到周文王时,江汉流域的楚族已归属之(注:《史记·楚世家》载:“鬻熊子事文王”。周原甲骨H11:83有卜辞说;“曰今秋,楚子来告,父后哉。”顾铁符先生认为:以鬻熊投奔周人的可能性最大。参见顾铁符:《周原甲骨文“楚子来告”引证》,《考古与文物》,1981年第1期。),武王伐纣时,便有“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等小国出兵助战(注:《尚书·牧誓》。)。由此可见,周族对南方的经营是卓有成效的。 周族广泛联络商之盟国,使其叛商归周,形成了“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局面(注:《论语·泰伯》。),商、周双方盛衰之分已是判然。在严酷的政治环境下,飞廉依旧忠于商王室,他既不消极观望,更未叛离商纣,而是积极协助商纣挽救危局。在南方盟国已失的情形下,飞廉北上联络各部族,《秦本纪》中有“蜚廉为纣石北方”的记载,而《水经注》六述此事为“飞廉先为纣使北方”,《太平御览》卷五五一引《史记》也说“时飞廉为纣使北方”,可见,“石”当为“使”。史书上虽未明载飞廉为纣使北方的目的,但从当时的形势分析,飞廉出使北方以联络此地盟国共同抗周的可能性最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