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面积虽小，居民构成却相当复杂，有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澳门葡萄牙人。澳门葡萄牙人是澳门历史的重要缔造者之一，也是澳门继续繁荣昌盛的重要力量。认识澳门葡萄牙人是认识澳门的钥匙。
    一、澳门葡萄牙人的界定
    澳门葡萄牙人有三个条件：一是属澳门常住人口；二是有葡萄牙血统，又称澳门葡裔；二是有葡萄牙国籍。葡萄牙法律允许双重国籍，我国法律不承认双重国籍，根据澳门具体情况，“中华人民共和国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以下简称“基本法”）确认持有葡萄牙国籍可成为澳门永久性居民。“基本法”第二十四条有专款：“在澳门特别行政区成立以前或以后，在澳门出生并以澳门为永久居住地的葡萄牙人”，“在澳门特别行政区成立以前或以后在澳门通常居住连续七年以上并以澳门为永久居住地的葡萄牙人”，属于澳门永久性居民。②
    以下三个居民概念与澳门葡萄牙人概念有紧密联系，又有原则区别。
    1.澳门葡籍人根据1991年澳门第13次人口普查资料，澳门总人口中27.9%持有葡萄牙护照，68.2%有中国国籍，1.8%有英国国籍，2.1%有其它国籍或者无国籍。按此比例，1993年澳门人口39.5万，葡萄牙籍人有10万。这些人大多数没有葡萄牙血统，属于华人，是澳门的老居民。
    2.土生葡人土生葡人是在澳门土地上出生的葡萄牙人，包括葡人与华人联姻以及与其它民族联姻的后代。澳门葡人与华人联姻的情况比较普遍。在18世纪以前，澳门葡人比华人多。1743年有葡人3400人，占总人口的63%。到1839年葡人仍占总人口的43%。③葡人在澳门代代居住，加上联姻，形成一个与澳门社会融为一体的土生葡人群体。这是澳门与香港有重大区别的特色。然而，土生葡人不能包含全部澳门葡人。根据“基本法”，非土生葡人在澳门连续居住七年以上并以澳门为永久居住地可成为永久性居民。澳门葡萄牙人的概念显然大于土生葡人。《澳门总览》估计土生葡人有11000人。④其它著作估计土生葡人在10000人到12000人之间。由于血统分类缺乏统计数据，也没有作过系统的调查，上述数字是研究土生葡人的主要依据。
    3.澳门讲葡语人根据1991年人口普查，3岁以上澳门人中讲广州话的占86.3%，讲中国普通话的占1.1%，讲中国其它方言的占9.2%，讲葡语的占1.8%，讲英语的占0.6%。是年澳门总人口35.6万人，讲葡语的人约6400人。由于不少土生葡人能讲两种语言，实际上能讲葡语的人可能多于此数。然而，确实有一部分土生葡人已放弃葡语。
    综上所述，澳门人、澳门葡籍人、澳门葡萄牙人、土生葡人、澳门讲葡语人是不同层次的概念。前者在人数上多于后者，在层次上高于后者。在上述概念中，澳门葡萄牙人概念最具典型性，土生葡人概念最具普及性。
    澳门葡萄牙人有明显的社会特征。他们操葡语或双语，保持葡萄牙风俗、习惯、饮食，自幼入天主教，相互间社交密切。他们设葡文学校，有些家庭派子弟回葡深造。他们喜爱红墙粉壁，拱窗长廊式的葡型建筑，珍惜在澳门留下的葡文化名胜古迹。他们有自己的节日，如耶苏像游行、圣母游行，信徒鱼贯而过，警队指挥，场面庄严。天主教子夜弥撒，午夜报佳音，全城洋溢在欢乐气氛中。一些联姻的土生葡人家庭，在婚嫁、节庆等方面，兼容中葡双方文化，并渗透有印度、马来西亚、帝汶的色彩。⑤总之，澳门葡萄牙人是一个有特殊文化背景的群体。它具有民族的一切特征，又不是一般的民族。如果与我国56个民族相比，人数多于西藏的门巴族和珞巴族，东北和内蒙的鄂伦春族和赫哲族，云南的独龙族，新疆的塔塔尔族。⑥澳门葡萄牙人文化水平较高，从政比例较高，在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影响远远大于人口绝对数显示的地位。
    二、澳门葡萄牙人的贡献
    评价一个社会群体，要着眼今天，联系历史。澳门葡萄牙人的主要贡献有五个方面：
    1.与华人共同塑造澳门这颗南海明珠澳门是一座经济上欣欣向荣，文化上特色鲜明的城市。1993年澳门国内生产总值(GDP)58.1亿美元，人均1.47万美元，与“四小龙”比，属中等水平。如果与大陆比较，国内生产总值大于内蒙等八个省、自治区。在这里，西方人可以领悟东方的神韵，东方人可以饱览西方的风采，现代人可以回瞻四百余年东西方文化交融的历程。
    2.推动大陆商品经济发展澳门是大陆与西方贸易的重要通道。特别在1717年（康熙56年）清廷下令除澳门外中国人不得和南洋贸易，澳门垄断了大陆与西方的贸易来往。1842年鸦片战争后香港崛起，五口通商，澳门才失去东亚最大的转口贸易港的地位。大陆改革开放以来，澳门积极参与大陆建设，到1993年共建合资企业和独资企业4118家，投资41.3亿美元，仅次于香港、台湾、美国、日本，居第五位。
    3.传播西方科学技术文化澳门葡萄牙人为传播西方科学技术文化作出了卓越的贡献。1594年创建的圣保禄学院是我国和远东第一所西方式的大学。
    4.向西方介绍中国的传统文化利玛窦等传授士对中国传统文化有较深的造诣，他们将中国的儒学，将《本草纲目》等名著介绍给西方。由于他们的努力，中国古典哲学中的民贵思想融入欧洲民主革命的思想体系。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一书中提到《本草纲目》的地方有100多处。
    5.保护和支持进步人士我国近现代的不少进步人士得益于澳门。从康有为、梁启超到史良、茅盾、冼星海、叶挺等都曾在澳门留下足迹。孙中山的事业从澳门开始，与土生葡人飞弟南(Francisco H. Fernades)结下深厚友谊。1895年广州起义失败，孙中山被清廷通辑后潜抵澳门，在飞弟南协助下，得以脱险。⑦
    对于我国第一所西方式大学的历史贡献有必要作进一步的阐明。回顾澳门的历史，1887年清政府与葡萄牙在北京签订条约后澳门才真正沦为葡国殖民地。1849年前，澳门政府向中国缴纳租金，中国在澳门设有海关收缴税金。16世纪澳门在法律上也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设立在澳门的圣保禄学院理所当然是中国的第一所大学。
    圣保禄学院对促进东西方文化交流的贡献不但是澳门葡萄牙人的骄傲，也是中国历史上光荣的一页。学院的前身是1565年创建的一座寓所，用以作为对“日本进行漫长旅行的歇息地”，“进入中国的候客室”，“为澳门新兴城市提供精神支持的中心”。⑧1583年利玛窦(Mathieu Ricci1552-1610)由这个寓所步入中国，成为在中国传播西方文化的鼻祖，培育了我国第一位近代科学家徐光启(Paul Hsi 1562-1623)。1589年与1592年利玛窦两次返回澳门述职。1594年耶苏会神父范礼安(Alexandre Valignani 1539-1606)以葡国科英布拉大学为楷模结合澳门实际创办学院，讲授神学、天文、地理、哲学、数学、语言、绘画、音乐，并设有印刷厂和诊所。汤若望(Adam Schall,1592-1666)、南怀仁(Fernando Verbiest,1623-1688)、徐日升(Tomas Pereira, 1645-1708)都是在学院中成长起来的名人。他们把西方的历法、测量学、几何学、医学传入中国。他们向国人介绍了西方的文学、绘画和音乐，绘制了我国第一幅世界地图“万国图志”。圣保禄学院不但是我国教育史上重要的里程碑，也是我国社会发展史中一颗灿烂的明珠。
    三、扬澳门葡萄牙人之长，共同建设新澳门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际学术界有一个共识：人文资源对于社会经济发展的作用，大于自然资源；人文资源是一切资源中最重要的部分。澳门葡萄牙人是极为宝贵的人文资源。初步归纳，澳门葡萄牙人有四个主要文化优势：
    一是有较高的教育水平和文化素养，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在澳门，葡语学校比华语学校更为普及。
    二是与葡萄牙有深厚的社会、经济、文化联系，可以成为大陆联系葡萄牙的纽带，通过葡萄牙还可成为联系欧洲联盟的纽带。
    三是与葡语世界有广泛的联系，可以成为大陆联系葡语世界的桥梁，进而可以成为联系西班牙语世界以至整个拉丁语世界的桥梁。土生葡人侨迁世界各地比例较大，迁往拉丁语国家的较多，为澳门与拉丁语世界建立了宝贵的亲缘联系。
    四是由于特殊的历史背景，他们是继续塑造澳门东西方结合特色的主要力量。回顾四百余年的历史，葡人与华人相互间绝少干戈，比较融洽。这一重要的历史背景是澳门两大社会群体间相互协作的粘合剂。放眼当今世界，民族纠葛成为地区性不安定的重要导火线，葡人与华人间的融洽关系尤应珍惜。根据史籍记载，1553年葡人借口曝晒被风涛浸湿的货物为名登陆定居，施以贿赂，交纳税款，才获核准。究由何人以何种方式许其居留，已无案可稽。这类开辟殖民地的方式，实为罕见。⑧1986年6月中葡两国政府就澳门前途开始谈判以来，双方采取真诚态度。澳门主权可望顺利回归，进一步保证了葡人与华人的协作。
    为了照应澳门的特殊历史背景，保护澳门葡萄牙人的利益，进一步发挥澳门葡萄牙人的积极性，“基本法”作了一系列专门的规定。
    第六条：“澳门特别行政区的行政机关、立法机关和司法机关，除使用中文外，还可使用葡文，葡文也是正式语言”。
    第四十一条：“在澳门的葡萄牙后裔居民的利益依法受澳门特别行政区的保护，他们的习俗和文化传统应受尊重”。
    第九十九条的第一款：“澳门特别行政区可任用原澳门公务人员中的或持有澳门特别行政区永久居民身份证的葡籍和其他外籍人士担任各级公务人员，但本法另有规定者除外”。第二款：“澳门特别行政区有关部门还可聘请葡籍和其他外籍人士担任顾问和专业技术职务”。鉴于澳门长期以葡语葡文为官方正式语言，澳门葡萄牙人担任公职比重较大，这两款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此外，“澳门原有各类学校均可继续开办”，“各类学校可以继续从澳门特别行政区以外招聘教职员和选用教材”等条款，均维护了澳门葡人的权益和文化传统。⑨
    新世纪到来的前夕，将迎来澳门葡萄牙人这一新的社会群体。在执行“联合声明”和“基本法”的基础上，澳门葡萄牙人将为建设新澳门作出新贡献。
    注释：
    ①本文是北京大学“中国的现在、过去和未来”专题讲座的一部分。
    ②肖蔚云，《一国两制与澳门特别行政区基本法》，383-384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11月。
    ③彭琪瑞，薛凤旋，苏泽霖，《香港、澳门地区地理》，251页，商务印书馆，1991年1月。
    ④黄强汉，吴志良，《澳门总览》，8页、澳门大学澳门研究中心编，澳门基金会出版，1994年1月。
    ⑤施白蒂，“澳门土生--一个身份问题”，载《澳门研究》，1993年9月，127-131页，澳门大学澳门基金会出版。
    ⑥国务院人口普查办公室，《中国第四次人口普查的主要数据》，26-27页，中国统计出版社，1991年2月。
    ⑦杨允中，《澳门与现代经济增长》，17-21页，澳门经济学会出版，1992年8月。
    ⑧多明哥(domingos.m.)，《澳门，远东第一所大学》，129页，里斯本，1968年。
    ⑨彭琪瑞，薛凤旋，苏泽霖，《香港、澳门地区地理》，5-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