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是前工业文明社会的第一杀手,在人类有效防治它之前,它曾无数次肆虐横行, 给人类社会以毁灭性的打击。拜占廷帝国查士丁尼皇帝统治时期(公元527-565年在位)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瘟疫突然爆发,于公元542年殃及君士坦丁堡。这次瘟疫所造成的 灾难远远超过了公元前5世纪30年代的雅典大瘟疫和公元2世纪80年代的罗马帝国大瘟疫 ,其死亡的人数之多只有14世纪席卷欧洲的黑死病可与之相比。关于这次大瘟疫的记录 是欧洲历史上对鼠疫病例最早的明确记载。[1](P4)查士丁尼大瘟疫对拜占廷帝国的政 治、军事、经济、宗教和社会生活等各方面都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笔者以普罗柯 比的记载为依据,以其他史料为参照,从大瘟疫的起源和传播路线、临床症状和传染介 质、死亡人数、政府对策和这次大瘟疫的影响等几方面进行深入的探讨,以求教于学界 。 一、关于大瘟疫的史料记载 关于这次大瘟疫的情况,最详细的原始资料就是当时作家的记载。凯撒里亚的普罗柯 比称自己亲眼目睹了这次瘟疫在君士坦丁堡疯狂肆虐的惨状,并在所著的《战记》中进 行了生动、细致而诚实可靠的记载。此外,以弗所的约翰(John of Ephesus)、埃瓦格 里乌斯(Evagrius Scholasticus)和约翰·马拉拉斯(John Malalas)三位古代作家也记 载过这次大瘟疫的情况。这些作家记述的侧重点各不相同,世俗作家普罗柯比在他的《 战记》中对这次大瘟疫的症状记载得最详细;另外的作家都是教会史家,以弗所的约翰 在他用叙利亚文写的《教会史》中对君士坦丁堡和巴勒斯坦的瘟疫情况记载得最生动, 也最富有感情;叙利亚人埃瓦格里乌斯在其6卷本的《教会史》中提到了瘟疫在他所居 住的地区长期肆虐、反复发作的情况: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就曾被感染,出现过淋巴腺肿 大的症状,而后来复发的瘟疫则夺去了他的结发妻子、几个孩子和一些家仆的生命;约 翰·马拉拉斯在他所著《编年史》中对这次大瘟疫的记载乎全部抄袭普罗柯比的作品, 因此价值不大。普罗柯比的《战记》和埃瓦格里乌斯的《教会史》都保存到现在,而约 翰的《教会史》却保存得并不完整了,仅余一些残篇。 近现代的历史学家们在通史类的著作品中也多次提到过这次大瘟疫。如18世纪的英国 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在《罗马帝国衰亡史》中就曾提到过查士丁尼时代的鼠疫,[2]( P227-230)但他叙述的内容主要参考普罗柯比的记载,并没有更多的新史料。另外还有J .B.布瑞、[3](P62-66)J.A.S伊文斯、[4](P160-165)、约翰·穆尔黑德、[5]沃伦、[6] (P196-199)、罗伯特·布朗宁、[7](P120)A.H.M·琼斯[8](P287-288)和我国学者徐家 玲[9](P261-263)等人在他们的著作中也都曾提及这次大瘟疫。 二、大瘟疫的起源和传播路线 自公元513年以后,拜占廷帝国境内多次发生洪水、地震和灾荒,逃难的人群、混乱的 局势和低劣的环境卫生条件为大瘟疫的流行提供了温床。据普罗柯比记载,这次大瘟疫 首先发生在埃及的培琉喜阿姆(Pelusium)附近,沿两条路线从发源地向外传播:一条沿 尼罗河传播到亚历山大里亚和埃及其他地区,另一条沿着埃及边缘传到巴勒斯坦,然后 再从那里蔓延到全世界。[10](P453)而埃瓦格里乌斯却认为大瘟疫的发源地是在东非的 阿克苏姆(Axum),即现代的埃塞俄比亚北部和苏丹东部地区。他的理由很简单,即疾病 都发源于热带地区,因此认为埃塞俄比亚是瘟疫的发源地。[11](P409)很显然他的头脑 中存在着传统偏见,所以这一说法有臆想的成分,并不足信。爱德华·吉本相信普罗柯 比的观点,认为这场大瘟疫“最先出现在埃塞俄比亚沼泽地和埃及尼罗河流之间的培琉 喜阿姆一带。”[7](P70)至于传播叙径,吉本也认为它分两路传播,向东进入叙利亚、 波斯和印度,向西沿非洲海岸,扩散到欧洲大陆。[2](P70)普罗柯比还提到瘟疫的传播 没有季节性,冬、夏季均可能传染,而且不分种族、地理位置和环境差异。瘟疫具有反 复发作的特点,即使第一次侥幸没有传染到的地区,稍后也难逃噩运,因此各地的受害 程度是一样的。大瘟疫传播的趋势是从沿海到内地。[10](P451-455) 那么查士丁尼时代的这场大瘟疫究竟起源于何处呢?鉴于当时的史家说法各异,现代学 者也不能肯定其确切地点。目前国外学术界对于这个问题有3种看法,第一种看法是加 拿大学者伊文斯提出的,认为这次大瘟疫起源于中部非洲的肯尼亚、乌干达和扎伊尔一 带,其理由是这一地区是大多数现代传染病的发源地,[4](P160)美国学者克里斯西· 史密斯也同意这一观点;[1](P4)第二种看法是学者约翰·巴克尔提出的,他认为这次 大瘟疫起源于中亚大草原,其根据是中亚大草原是1348年黑死病的发源地,而查士丁尼 大瘟疫症状与黑死病症状相同。[12](P191-192)学者艾伦综合了以上两种意见,认为有 两处源地,即中国和印度交界的喜马拉雅山丘陵地带和中部非洲大湖区,因为这两个地 区是查士丁尼时代大多数疫病的发源地。[13](P19) 至于其传播路线,笔者认为应该有两条:一条沿着中国和拜占廷帝国之间的“丝绸之 路”随着商品的交换进行传播。由于当时陆上的商路已经被波斯人阻断,因而拜占廷与 东方的贸易只能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进行,通常由印度发出的商船途经斯里兰卡,绕 过印度半岛,横渡阿拉伯海,然后经过波斯湾或者红海航行到地中海,最后到达君士坦 丁堡,而瘟疫也大致沿这一路线传播。埃塞俄比亚人一向以中介人闻名,中国和印度的 商品到达波斯湾或红海时他们就买下来然后转卖到拜占廷帝国,所以他们首先被感染, [13](P19)因此埃瓦格里乌斯误认为瘟疫发源于埃塞俄比亚;另一条传播路线是中部非 洲的病源通过尼罗河传到埃及,[4](P160)这与普罗柯比的观点相吻合。大瘟疫于公元5 41年传到埃及,公元542年春天传到了君士坦丁堡,然后通过商路和军队远征路线传播 到整个拜占廷帝国,[1](P2)公元543年传到意大利、安条克、叙利亚和巴勒斯坦,而后 又传给了波斯人,后来又从欧洲大陆传到英国,公元544年传到爱尔兰,在以后的250-3 00年中多次卷土重来,续写普罗柯比《战记》的拜占廷史家阿加提斯就曾记载过公元55 8年大瘟疫再次袭击君士坦丁堡的情况,[1](P3)公元664年又在不列颠和爱尔兰肆虐。[ 13](P7)根据普罗柯比和埃瓦格里乌斯的记述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大瘟疫在人口密 集的大都市如君士坦丁堡感染率最高,而在其他中小城市和乡村感染率相对较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