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由于上述两点的原因, 不能立即建立共产主义或社会主义政党,只能用含糊不清的“革命委员会”的名称作为过渡。所以说“借助这样的办法”把委员会的工作集中起来,然后再来建党。 魏金斯基的思路是以俄国建党的历史为蓝本的。俄国先在彼得堡把所有一切马克思主义工人小组统一成“工人阶级解放斗争协会”,然后各工业城市也建立“解放斗争协会”,几个城市的斗争协会同犹太社会民族主义总同盟(简称崩得)等组织一起召开代表大会,把分散的革命团体集中统一,并结合成政党,宣告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但实际上各组织并未统一,工作没有一致的路线,没有一个中央的统一领导。相隔5年,开第二次代表大会,依然是各组织选代表,由于成份复杂、 思想分歧,一部分代表退出大会;又在组织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把党分成两部分,即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 而陈独秀的建党思路则截然不同。鉴于辛亥革命以后的政治状况,和对辛亥以来中国政党历史的了解,以及对团体、对青年的看法,他在五四运动之前就提出要建立革命政党。他对政党的一贯主张是以个人独立信仰和志同道合者结合为前提。他在1916年底就说:“现代立宪国家,无论君主、共和,皆有政党。其投身政党生活者,莫不发挥个人独立信仰之精神”。(注:《陈独秀著作选》第一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9月版)第233、451页。) 1919年1月,他论及中国的三害:第一是军人害,第二是官僚害,第三是政客害。这三害存在,中国政治就没有清宁的日子。他主张要除三害,重要的是建立革命的政党。他说:“社会的中坚分子,应该挺身出头,组织有政见的有良心的依赖国民为后援的政党,来扫荡无政见的无良心的依赖特殊势力为后援的狗党。”(注:《陈独秀著作选》第一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 年9月版)第233、451页。)当时他还是激进的民主主义者,要组织政党,就要靠“社会的中坚分子”。现在与李大钊相约建的是马克思主义政党,当然要以个人信仰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为首要条件。所以他的建党思路是以单个个人为对象,经过考察了解,把有共同信仰的人吸收进来。他从点开始,即使小到几个人,也以共产党命名,通过党章党纲,作为建党的开端,然后扩展出去。扩展到其他城市也是以单个个人为发展对象,不是先从有多少城市、有一定数量的已有的组织为基础,然后再来建党。 魏金斯基是力求规模效应,陈独秀是求相对纯洁。 从规模效应的角度看陈独秀的做法,乃是手工业方式,小组习气。从求相对纯洁的角度看魏金斯基的做法,必然造成混杂不清。双方的思路明显不同。因此,陈独秀顺着他的思路进行建党活动,并不需要向魏金斯基汇报请示。 魏金斯基也顺着他的思路进行活动,但是作为一个外国人,许多活动、工作免不了与陈独秀接触,这样两种思路的矛盾就反映出来。在魏金斯基写信的8月,就有两个突出的矛盾, 一个是关于召开工会代表会议;一个是关于同无政府主义团体的关系问题。 关于工会代表会议,魏金斯基8月信中说:“这一个星期, 我们的组织处为工会的中央委员会而召集会议,每10个工会和行会派出2 名代表参加,这个会议上将产生出一名代表参加我们的上海革命委员会。”陈独秀对此则从根本上反对。他在8月22 日的《劳动界》上发表《真的工人团体》一文,说:“工人要想改进自己的境遇,不结团体固然是不行,但是像上海的工人团体,就再结一万个也都是不行的。新的工会一大半是下流政客在那里出风头,旧的公会公所一大半是店东工头在那里包办。觉悟的工人呵!赶快另外自己联合起来,组织真的工人团体”。(注:《共产主义小组》(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87、92、100、94-95页。) 陈独秀对已经成立的工会、“工界团体”的评价,并非信口说来,而是调查考察的结果。在纪念这年五一劳动节时,7个工会参加筹备, 陈独秀被选为筹备会顾问。此时陈独秀等马克思主义研究会成员对这些工会尚未真正了解。经过五一节及以后的交往,并参加进去,实地调查,他们弄清了这些工会负责人的真面目及其组织工会的企图。1920 年8月之前,上海的新式工会总共十来个,招牌都很大,大多挂上“中华”的名头,有的号称会员万余人,名册洋洋大观,实际上只是这个工厂有几个人,那个工厂有几个人,多数会员甚至不知道是属于哪个工厂的。那些负责人,不是政客,就是资本家、工头之类,它们的宗旨无不以“振兴国货”、“发展工业”、劳资协调、工界(包括劳资)团结为内容;它们的行动是以发通知、发通电,支持国民党的某些政治主张以及召股投资等,谈不上在工人中进行实际行动。有的则完全是有名无实。 现在魏金斯基要在这样的“工会”基础上开工会代表会议,还要产生工会中央,要依靠这样的工人组织来建党,岂非缘木求鱼!所以陈独秀明明白白地表示反对。那么还去开什么工会代表会议,产生什么工会的中央委员会呢?在上海召集工会代表会议组织工会中央这件事,终于没有成为事实。 关于同无政府主义者的关系,即是否同他们合作的问题,俄共在华人员都是主张并实行同无政府主义者合作的。鲍立威率先同无政府主义者联合、合作;魏金斯基倡议同无政府主义者联合开代表会议,以求成立集中的组织。斯托扬诺维奇在广州联系和依靠的都是无政府主义者。 陈独秀在7月会议之后,对于同无政府主义者合作, 从消极对待转为公开反对。他的《谈政治》不仅泛指社会上的无政府主义思潮,而且针对同无政府主义者合作的问题。以下几点可以证明: 1.陈独秀提出无政府党人是根本上反对政治,说他们是中国所有主张不谈政治的人们中最绝对反对政治的一派。以张东荪、胡适为代表的学界以及商界主张不谈政治是一时的、相对的。而无政府党人是“从根本上绝对主张人类不应该有一切政治的组织,他们不但反对君主的贵族的政治和争权夺利的政治,就是民主的政治也要反对的”。(注:《共产主义小组》(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87、92、 100、94-95页。)陈独秀表明:“我承认用革命的手段建设劳动阶级(即生产阶级)的国家,创造那些禁止对内、对外一切掠夺的政治、法律,为现代社会第一需要。”(注:《共产主义小组》(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87、92、100、 94-95页。)在这根本性的观点上、态度上绝然对立,当然是无法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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