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语 胡适出席善后会议,在当时引起了较大反响。袁伯谐在《敬告胡适之先生》一文中指出:胡适的尝试只可应用于文学,而不可运用于政治。他说:参加善后会议之人三分之二以上为军阀和政客,因此,“假使可决某一事为不当,胡先生虽欲以‘唯实主义’不惜掉三寸之舌与恶魔战,乐得而否决之,到此恐亦无现身说法之余地矣!”他还指出,胡适“从政于善后会议之门”,实属“对牛弹琴”之举,于国于己,皆不“经济”。他说,“胡先生直欲以国家大事而实验其所谓尝试者,胡先生则经济矣,可怜中华国民不堪诸君之尝试何耶?!胡先生主张‘有计划的上台’者也,……设不幸胡先生有计划,以不能贯彻其计划而履行其所谓‘有计划的下台’之一语,……恐其下台之计划,仍免不了懊丧,免不了出会,免不了‘不合作’,是在胡先生自身而言,亦不经济矣。”(注:“邵飘萍致胡适·附一”见《胡适来往书信选》(上)。) 如果说袁伯谐对胡适的批评是善意的规谏的话,那么,董秋芳的下述言论就颇含几分误解与挖苦了。董秋芳在《致胡适之先生的一封信》中指出,善后会议是分赃会议,“实在不值一试,不能一试”。他说,“向来因为仰慕先生那种‘自古成功在尝试’的精神,所以看到中国民族之日就沉沦,便望着以好人自负的先生之东山再起,在言论方面,给麻醉似的中国民众,指出一条生路。等到现在,不但我们所期望于先生者,一无所有,便是我们认为丧心病狂的军阀政客们底分赃的行径,先生竟也兴高采烈地预备大踏步前往参加了!恭喜先生,数年来埋首书丛的结果,构成了名流学者的资格,运会所至,居然得了临时执政的段芝泉先生底宠招,行将和许多达官贵人们握手谈心,讨论所谓军国大事,孔二有云:‘富而可就(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先生真能阐悟儒家哲学的精髓了。”由此,董秋芳指责胡适过去所提倡的思想革命、文学革命等等新文化运动,只不过是“窃猎浮誉,以为现在活动的一种步骤”。在他看来,胡适已经落伍,再也不是“打破恶势力的急先锋”了,“‘胡适之’三个字上,已沾满了灰色的尘点。”(注:“邵飘萍致胡适·附二”见《胡适来往书信选》(上)。) 胡适在接到邵飘萍转致的袁、董二函之后,表现得甚为平静。他说,“青年界对我的议论,乃是意中的事。生平不学时髦,不能跟人乱谈乱跑,尤不能谄事青年人,所以常遭人骂。但八年的挨骂已使我成了一个不怕骂的人;有时见人骂我,反使我感觉我还保留了一点招骂的骨气在自己人格里,还不算老朽。”然而,对于邵氏认其为段氏之“同乡”,把他和当局“拉在一块”,胡适感到颇为“诧异”和“不愉快”。他说,“今读来书云云,盖知先生真疑我与‘当局’有何关系,或疑我之参加善后会议是为‘同乡’捧场。如先生果有此意,那就大错了。我与今日之‘当局’毫无关系。”(注:“胡适致邵飘萍”见《胡适来往书信选》(上))从胡适在会议中的表现来看,此言不虚。 对于胡适参加善后会议,也有人表示了认同。任鸿隽致函胡适说,“此次会议中,真正以学者资格加入的,恐怕只有你一个。很希望你尽力替大局做一点事,以间执外间奚落者之口。你在文学上的尝试已成功了,政治上的尝试想来不会失败,这是我们可相信的。”(注:“任鸿隽致胡适”见《胡适来往书信选》(上)。)陈彬和则向胡适提议:既然参加了善后会议,就应该“在会场里积极的试一试”,“写些大文章,发表坚决的主张、远大的计划(虽唱高调,也是有价值的)”,否则的话,就“消极的退出,不必再试了”!(注:“陈彬和致胡适”见《胡适来往书信选》(上)。)事实上,胡适之与善后会议,也正是如此,主动地参与,积极地试验,最终又消极地退出。 总之,胡适出席善后会议,与他对中国国情的模糊认识和对民主政治的向往是分不开的。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一向认为以和平会议的方式解决国是比武装对打要好得多。所以,尽管他对善后会议心存疑虑,但仍欲“试他一试”。在他看来,不“试他一试”,焉知善后会议不能开成和平会议?!所以,对于胡适出席善后会议一事,我们不应一味地强调其“反动性”,更不能简单地认为,胡适出席善后会议,就是“窍时乘势”或为“同乡”段祺瑞“捧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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