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新政期间,清政府毅然实施开放政策,在其视为“发祥之地”的东北三省,于既有的“条约口岸”之外,自辟商埠十六处。此举对东北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产生了一定影响。鉴于学术界对这一问题尚缺乏专门研究,作者拾遗补阙,草成此文,希望于东北近代经济史研究,能有些微裨益。 一 东三省“自开商埠”是在日俄战争结束之后,援据中、日双方所订《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实施的。但东三省筹议主动开埠,则略早于此。我们虽不必采拮陈说,将光绪元年(1875年)“开放”的三姓、拉哈苏苏两个口岸列为自开商埠,从而将东三省筹议自开商埠之时间大大推前,但根据史料,却至少可以将筹议时间上溯到庚、辛之际。庚子年间,义和团运动发展得难以收束,各国组成联军,进行武装干涉。沙俄遂以保护中东铁路为名,出兵东北,占据黑、吉、辽三省要津。以后,为收回东三省,清政府在内政和外交方面采取了诸多举措,可谓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将东北“全行开放”即为斯时对付俄国侵略的一项举措。参与筹议此事者有张之洞、刘坤一、王之春、伍廷芳等人。 1901年3月21日,当杨儒为收回东三省而与俄使紧张谈判之时, 张之洞痛感“中国不亡于八国之环攻,而亡于一俄之作俑”,提出救急三策,其中一策即主动开埠。张之洞说: 中国无利益与各国,各国断不能用实力相助,今拟有一办法,于我及各国均有大益,莫如将东三省全行开放,令地球各国开门任便通商,所有矿务工商杂居各项利益,俱准各国人任便公享,我收其税,西语谓之开门通商。即密告英、日、美、德各国,如肯为我切实助力,我即以此酬之,各国必然欣允,力驳满洲不允他国均沾路矿工商利益之条。查东三省有土地荒阔,物产最富,凡(及)矿务工商诸利,若不招外国人开辟,中国资本人材断难兴办。国势贫困如此,而地利坐弃,安望富强?此条如开,于中国兴利亦大有益,而从此俄人独吞满洲之计永远禁绝矣。洞前奏所谓中国一线生机,惟恃“各国牵制”四字者即指此。 〔1〕 由于交还东三省的谈判取得进展,中、俄双方在1902年4 月签订了《交收东三省条约》,规定俄军分三期撤离东北,沙俄借庚子事变占领东三省的计划破产,中国此一阶段“拒俄”之目的业已达到,因而作为“拒俄”手段的“自开商埠”,也就暂时束之高阁,没有下文。 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之后,东北开埠事被再度提起。日俄战争系日、俄两国为争夺中国东北而挑起,战场就在清朝统治者视为“祖宗发祥之地”的东北。这场战争使中国面临的民族危机大大加深,统治者不得不熟筹因应之策。 1905年夏,俄国因水陆两战皆败,无以续战,乃决定接受美国总统罗斯福之调解,与日本议和,战争因此接近尾声。为筹善后,东北开埠事正式提上清朝统治者的议程。 以上述主张为张本,清廷在同年底与日本签订《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时,终于确定开放东北,并将此意写入条约“附约”第一款。其具体条文为:“中国政府应允俟日俄两国军队撤退后,从速将下列各地方,中国自行开埠通商:奉天省内之凤凰城、辽阳、新民屯、铁岭、通子江、法库门;吉林省内之长春(即宽城子)、吉林省城、哈尔滨、宁古塔、珲春、三姓;黑龙江省内之齐齐哈尔、海拉尔、爱珲、满洲里。”〔2〕此番决定“自开”之商埠,计奉天六处,吉林六处, 黑龙江四处,三省合计凡十六处。一次决定开放十六处商埠,诚如彭雨新先生所言,斯乃“东北从来未有的大开放”〔3〕。 二 1907年,受命担任东三省第一任总督的徐世昌前往辖区考察。考察事毕,徐氏给朝廷上《密陈考察东三省情形折》,该折所附东三省考察报告,提供了一些关于东北地区自开商埠的事实,虽甚粗疏,但参以其他资料,亦可悉其大略。 关于奉天,考察报告对六处自开商埠均曾提及。省城开埠事已经着手经办。“已在关西勘有地段”,各国领事除英美外,均未至省。租界尚未营建。“商务以美(国)为大”。日本则着力经营服务业,“商铺客寓饭馆妓寮浴堂,无一不具”。凤凰城、铁岭、通子江、法库门商埠亦依约“自开”。在凤凰城,日人在战后已强买民地万余亩,作为市场。租界也已由各国“预定”,但中国方面却“布置毫无”。铁岭与法库门、同江一样,素为商务殷盛、货物云集之所,“商埠地段,现拟在该县西门外勘设,计东西长二里许,南北宽一里许,现在已有日本工商三百余户,约共一千四百余人”。同江虽系中日新约订明由中国“自开”之商埠,但商场界址“尚未勘定”。推原其故,实因中东铁路开通后,黑、吉两省之出口货物,多由铁路转输,未当交通孔道之同江自难免商务凋敝,每况愈下。法库门本系“边墙十一门之一”,地当蒙古冲要,市廛尚繁。“商埠地段拟在南街外勘设”,该处地势平坦,无民舍,亦无外人预设之租界地段。新民自乙巳日本驻军以来,一直由日人控制。“商埠地段业经勘定”;“民殷土沃,商货辐辏,洵为全辽中权要害,此新民之大略情形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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