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旨趣同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学说是高度一致的:人类社会从原始公有制社会发展而来,必然要经由阶级、国家、私有制社会的发展而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从而实现人类社会在高级公有制阶段的复归。不过,在19世纪70年代以前,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阐发,是循着单线性的历史逻辑向前推进的。 首先,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既是世界历史发展的起点,又是未来共产主义的起点,只有实现资本主义社会的无产阶级革命,才能完成世界历史过程,从而实现人类社会在高级公有制阶段的复归。 根据对社会历史全过程的研究,马克思主义认为,资产阶级所有制是历史的必然现象,是受生产力与社会交往支配而几种所有制交替的结果。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主义认为:“历史不过是各个世代的依次交替”[(6)]。而在几种社会经济形态的交替性演进中,“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7)]。资本主义大工业开辟了历史走向世界历史的行程,同时,也为自己准备了掘墓人--无产阶级。因此,马克思主义认为,“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象它的事业--共产主义一样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8)]。 在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中,创始者所确立共产主义的前提条件是“资本主义的世界性市场”与“无产阶级在世界历史意义上的存在”,而无产阶级革命也只能是世界性的革命,是一种世界历史意义上的革命。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是其创始者关于社会主义在现代资产本主义国家同时取得胜利的理论基础。1857年,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写道:共产主义“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即至少在英国、美国、法国和德国同时发生”,“在这些国家的每一个国家中,共产主义革命发展的较快或较慢,要看这个国家是否工业发达,财富积累较多,以及生产力较高而定”[(9)]。可见,马克思主义创始者在70年代以前对现代资产阶级社会里爆发世界性的无产阶级革命,寄予殷切希望:世界革命由“法国人发出信号,开火,德国人解决战斗”[(10)]。 其次,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认为,虽然人类社会历史格局中存在东方与西方的差异,但是到了世界资本主义时代,东方社会的特殊性必然会消灭,从而沿着“世界历史”路径前行:经历资本主义社会,使民族的历史纳入世界历史轨道,然后再进入共产主义社会。这就是说,世界历史具有普遍的价值尺度,适用于西方或东方的历史发展。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论证共产主义是普遍的。 作为世界历史进程的开创者,资本主义具有普遍的价值和意义。随着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任何国家和民族的历史,都会或先或后地纳入世界资本主义。1867年,马克思在《资本论》第1卷第1版的序言中说:“问题本身并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11)]《资本论》以缜密的逻辑更加深刻地解析道,随着世界资本主义的拓展,一切前资本主义时代的土地关系,都必将让度给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土地所有权形式。 由于资本主义开辟了世界历史的发展道路,因此,人类社会的发展必须走世界历史发展的共同道路,而社会历史特殊性也将为普遍性所磨灭。以资本主义时代作为历史发展的一条分界线,在前资本主义时代,人类社会循着两条路线前进:西方社会的演进依次经历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东方社会沿着农村公社为基础的公共土地所有制解体的道路缓慢发展,从原始社会直到19世纪,仍然保留着人类社会原生形态的某些特征[(12)]。但是,随着资本主义的产生,随着世界历史进程的出现,东方社会注定要纳入世界历史轨道。这就意味着,从19世纪开始,东西方两条道路汇合,人类走着共同的历史发展道路,为共产主义创造现实条件。这就是说,资本主义和世界历史过程对于具有社会历史特性的东方社会,是不可逆转的历史必然。所以马克思分析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时论述道:“英国在印度要完成双重使命:一个是破坏性的使命,即消灭旧的亚洲式的社会;另一个是建设性的使命,即在亚洲为西方式的社会奠定物质基础。”[(13)] 在世界历史过程中,后纳入世界历史轨道的民族和国家,伴随着一定历史时期的苦难,但又是必然的;只有到世界历史发展的终点,共产主义才会把这种苦难转化为甜浆。马克思认为,东方农村公社对历史进步所起的作用是很小的。由于农村公社的长期存在,东方社会变化很小,发展很慢。印度农村公社就是典型的例证,它“没有推动社会进步的行动”[(14)]。据此,马克思认为,东方社会的发展与世界历史进程是相违背的,因而世界历史必然要把东方社会纳入自己的轨道。在马克思看来,亚洲需要有一次社会革命,如果没有一个根本性的革命,人类社会就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个使命是什么呢?就是由民族的、国家的历史走向世界历史,走向共产主义社会。在东方社会,首先需要什么样的社会革命呢?需要用资本主义式的革命摧毁农村公社。“英国的干涉……这就破坏了这种小小的半野蛮半文明的公社,因为这破坏了它们的经济基础;结果,就在亚洲造成了一场最大的,老实说也是亚洲历来仅有的一次社会革命。”[(15)]这个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是由英国殖民主义来充当的。在马克思看来,东方社会进入世界历史轨道,是伴随着资本主义殖民入侵的血与火的,对于东方社会来说,是灾难。在道德尺度上,应予痛斥:但是站在历史尺度上讲,这则是应予肯定的,因为它也带来了历史的进步。马克思说道:“这么说来,无论古老世界崩溃的情景对我们个人的感情是怎样难受,但从历史观点来看,我们有权同歌德一起高唱:‘既然痛苦是快乐的源泉,那又何必因痛苦而伤心?难道不是有无数的生灵,曾遭到帖木儿的蹂躏?’”[(16)]当然,东方社会加入到世界历史进程,完成资产阶级式的革命,促成历史实现阶段性的飞跃发展,这并不是目的。它是为了实现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因而这种社会革命,只是世界历史进程的一个环节。在马克思看来,只有通过资产阶级式的革命的苦难,东方社会才能进入资本主义,从而无产阶级起来革命,将东方社会导入世界历史进程。这时,人们才能收到“资产阶级在他们中间播下的新的社会因素所结的果实”[(17)]。 作为单线论的世界历史理论,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主义是共产主义的必然的阶梯,资本主义具有普遍的社会价值,必须经由资本主义进入社会主义;在前资本主义时代,东方社会同西方社会的发展存在差异,但自从资本主义开辟了世界历史进程后,东西方历史发展便步入了共同的历史轨道,特殊性为共同性所消解了;东方社会被纳入世界历史轨道的过程伴随着灾难和苦难,但这是历史发展的需要,这个历史代价只能在世界历史进程中得到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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