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早期与汉族士人关系考察(2)
二 忽必烈潜藩对儒士并非象史籍渲染的那样有吸引力。 首先,如众所知,“金源遗士集团”大多以为“亡金旧臣,义不可再仕”〔14〕,不愿为忽必烈所用。 其次,“正统儒士集团”中人起初也是多不愿赴忽必烈潜邸。著名理学家赵复,在蒙古军破德安时,沦为俘籍,为姚枢所救。“以九族俱残,不欲北”,也就是不愿北上归附蒙古统治者。后得忽必烈召见,忽必烈问他:“我欲取宋,卿可导之乎?”赵复回答说:“宋,吾父母国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元史》卷一八九《赵复传》云:“世祖悦,因不强之仕。”其实是赵复不愿为忽必烈所用。这个集团中另一重要人物窦默,起初就是否应忽必烈召聘北上也是犹豫不决,最后:“不得已,乃出应命。”〔15〕至于姚枢,在赵璧和脱兀脱受忽必烈使命征召他时也是躲躲闪闪,不愿应召〔16〕。倒是这个集团中的许衡极欲进入忽必烈潜邸,而忽必烈却没有召见他,只被王府征召为京兆提学,不久南归。许衡直到忽必烈即汗位后才被召见,被召见后也没有立即被重用。〔17〕 复次,即便是处境和心态与前两个集团大异的“邢台集团”,对忽必烈的征聘也是消极被动的。如邢台集团首领刘秉忠,1240年,刘秉忠适值在“南堂”讲习天文阴阳三式六壬诸书,会海云禅师被忽必烈征召北上,约刘秉忠俱行,“公(刘秉忠)不可,海云固要之,不得已而遂行”。可见刘秉忠起初北上见忽必烈并非本愿。丙午冬(1248)刘秉忠父刘润死,刘秉忠回邢州奔丧,服斩衰三年,至戍申(1249)年,再次被忽必烈召回和林。〔18〕 1240年,刘秉忠随海云禅师晋见忽必烈时,就因其精通阴阳术数,得到忽必烈的喜爱。刘秉忠在忽必烈潜邸时的事迹甚简,无论是张文谦所撰《行状》、王磐所撰《神道碑》、徒单公履所撰《墓志》,抑或《元史·刘秉忠传》记载都非常简略,除了一二五一年向忽必烈陈“尊主庇民”数十余事和举荐人才外,几乎别无他事。结合刘秉忠死后,忽必烈的一段话,“其阴阳术数之精,占事之来,若合符契,惟朕知之,他人莫得闻也”,〔19〕可知,刘秉忠在忽必烈潜邸,正如成吉思汗朝的耶律楚材一样,其实只是一个“卜筮之官”。 刘秉忠生平以荐士自任,值得注意的是,在汗位转入拖雷系、忽必烈受理漠南汉地前,刘秉忠向忽必烈荐举的只有张文谦、李德辉、马享三人。张文谦是刘秉忠同学,1247年被忽必烈征至潜藩,李谦撰《张文谦神道碑》:“岁丁未,驿召北上。入见,占对称旨,擢置侍从之列,命司王府笺奏,日见信任。”〔20〕可见张文谦在忽必烈潜邸,也只是一个宿卫士而已,或者说只是一刀笔吏而已。 值得玩味的是,张文谦入侍忽必烈,正是刘秉忠回邢台奔丧期间,张文谦其实是接替刘秉忠的工作。刘秉忠为邢台节度使府令史时,曾投笔叹曰:“吾家累世衣冠,乃汩为刀笔吏乎!大丈夫不遇于世,当隐居以求志耳。”多么有趣,刘秉忠在忽必烈潜邸还是一刀笔吏。这种职务又是刘秉忠和张文谦非常不情愿做的。 三 忽必烈在潜邸时期对儒士的认识和态度也是深可玩味的。 在忽必烈潜藩人物中,除上述金源遗士和正统儒士集团中人之外,可称文学之士者有邢台集团的刘秉忠、张文谦、李德辉、马亨、刘肃、王恂、刘秉恕(李简、张耕,《元史》无传,是否可称文学之士,很难确定),西域集团中的廉希宪以及海云禅师、道士萧公衍和西藏喇嘛八思巴。其他则是各种专门技艺人才,或建筑,或烹饪,或宿卫,或医药。〔21〕《元史·世祖本纪一》所谓“延四方文学之士”者,未免以偏概全。 张易、王恂与刘秉忠、张文谦同学,其所学好也偏重于阴阳术数,其留在忽必烈潜邸,自然好是靠阴阳学术数,张易在忽必烈潜邸的身份也是僧人。同刘秉忠一样,〔22〕在忽必烈眼中,张易也是能占卜算卦的和尚,而非儒士。 窦默早以医术著名,亦以医术进用,在忽必烈潜邸的身份是医术高明的医生。〔23〕姚枢初入忽必烈潜邸做宿卫士,“俾居卫从后列,惟不值宿”。〔24〕 正如萧启庆教授指出的,金源遗士一经忽必烈聘问便行离去。离去的原因,在金源遗士方面,除了他们自以为“亡金旧臣,义不可再仕”外,他们中的大多数缺乏务实能力、经济才略。在忽必烈方面,是他一直对儒士存有疑虑。岁丁未(1247)年,忽必烈召见张德辉时问及辽、金灭亡的原因:“或云辽以释废,金以儒亡,有诸?”。辽、金都是以少数民族入主中原,大蒙古国亦然,何况金朝又是被大蒙古国所灭,殷鉴不远,忽必烈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但他询问张德辉这个问题时,不是从大蒙古国的角度,恰恰是从辽、金的角度来问,他之所以强调辽、金方面的原因,正是他对儒学和儒士持怀疑态度的表现。 忽必烈对儒士的识见态度,还是王恽《中堂事记》的记载最真实可信。“……因训恽等曰:‘书生论事大概不差,及询其所以方略,鲜有不迟者。若将读书苦心移之治,此一灯功尔,于政事何有?汝等励精焉可也,何患兹位不到哉?”〔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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