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国废娼思想的历史考察
娼妓在中国由来已久,相传春秋时期齐国管仲“设女闾三百”,自此中国就有了公娼制度。在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里,男性一直以娼妓为消魂荡魄怡情适性的工具,留下了许多倚翠偎红怜香惜玉的诗资文料。娼妓的痛楚生涯直至明清之际才为进步人士所关注。明末文人张岱在《陶庵梦艺》、清代学者俞正燮在《癸巳类稿》中均以不同形式对被凌辱的娼妓深表同情。但当时中国还没有什么新的力量足以瓦解中国封建的经济基础,也没有什么新型的理论武器足以摧毁封建的意识形态,因此不平之鸣只能是唏嘘的叹息而已。进入近代社会,在欧风美雨的影响下,晚清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以资产阶级人权学说为思想武器,开始对娼妓制度进行了大胆的批判与讨伐,发出禁娼废娼的呼吁。到五四时期,废娼思想更加系统、全面而又深刻,酿成了颇有影响的社会思潮。本文所要探讨的,是近代废娼思想的演变过程及其特色,力求从中得出某些启示。 一、太平天国朴素的废娼思想 近代废娼始于太平天国时期。为了防止男女混杂,破坏军风,败坏社会风气,太平天国严禁嫖娼。韦、石两王曾发布告示:“娼妓最宜禁绝也,男有男行,女有女行……倘有习于邪行,官兵民人私行宿娼,不遵条规当娼者,合家剿洗,邻右擒送者有赏,知情故纵者一体治罪,明知故犯者斩首不留。”[1](225)为了禁娼,太平天国还规定:“凡我兄弟俱要各归各衙,不准私人过馆及在别馆寄宿等弊,违者斩。”[1](225)正是由于太平天国法律十分严厉以至实行株连法,其结果,在其管辖区娼妓大大减小,一些地区基本绝迹。这得到当时的目击者英国人呤利的高度评价:“在太平天国所有城市中,娼妓是完全绝迹的。”[2](241) 但是,我们必须看到,洪秀全等人毕竟是农民小生产者,在中国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仍处于萌芽、广大农村封建的土地所有制依然占统治地位的情况下,其一切活动仍摆脱不了传统几千年封建意识的束缚,更不太可能创造一种新的意识形态,因此,其废娼思想也正如其男女平等思想一样,均不具有近代资产阶级人权意义上的思想内涵。相反,它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和军事色彩: 其一,它是禁欲主义式的废娼。在洪秀全等人看来,男女两性关系是邪恶之源,只要男女之间相近一下,交谈片刻,相助一次,就有男女授受不清之嫌,就会淫荡奸邪,败坏民风,触怒天父上主皇上帝。为此,太平天国制定一些不近人性的严禁奸邪淫乱的法令,设立了分别男女的“男营女营制度”,将男女完全隔离开来,甚至达到“男与女不得交谈,母子不得并言”的地步[3](799)。这种禁欲性观念上进行的禁娼,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其二,它是“上下迥异式”的废娼。太平天国禁娼是上下有别的,这集中体现在天朝领袖的极端的纵欲与一般军民的极端的禁欲。太平天国领袖们对“天朝”男女军士严行隔离,而自己却广选女色,妃嫔成群,淫奢无度,“各伪王俱有妇女十数人,传话出入者均十余岁女童,伪侯伪丞相以下,俱有妇女数人,以外皆不准私藏妇女”[4](377)。这种封建等级制下的禁娼恰恰说明,宗教教义上的抽象平等所掩盖的是天国首领们轻视妇女、禁锢妇女的封建主义伦理道德。 其三,它是“男女有别式”的废娼。“当娼者,合家剿洗”,“私行宿娼”者如何处置却没有下文、不了了之。这与一味指责、重罚卖淫妇的男女两重性道德标准没什么两样。 其四,它是“军事战争式”的废娼。太平天国禁娼妓,如同其禁缠足一样,其要旨是出于军事战斗需要。诚如著名太平天国史学家简又文评论:“在他们军事行动期间,凡占领一地,必定以城邑为军事根据地,几乎完全变为一座大军营,除官兵及军眷之外是不许老百姓居住,以防止宵小和间谍的混入,在这种实际情形之下,也不容许娼妓的活动。至于市郊乡间,如在交战或驻兵的情况下,兵荒马乱之中,也不容许娼妓的存在,所以就是不禁也会自禁的。”[5](1198) 由此可见,太平天国并非近代人权意义上的禁娼,它只是太平天国政权控制臣民将士、提高战斗力的一种权宜之策。浓厚的封建色彩和军事色彩,决定了其禁娼不可能是彻底的、长久的,它也不可能会给妇女带来身心解放、主体意识的觉醒。当然,太平天国的禁娼之举,对数千年来娼妓制度进行了猛烈地冲击。这种冲击,是近代废娼思想产生的必要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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