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自在主体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自然经济转入自立主体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商品经济，以“人的依赖关系”为表征的强制关系，就转入“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为表征的契约关系。所谓物的依赖关系，就是以商品交换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普遍劳动关系。在人的依赖关系中，自在主体的社会联系带有宿命性，而物的依赖关系则是一种内在社会关系。在物的依赖关系中，自立主体的发展具有两重性，一方面，个人摆脱了各种自然发生的和传统的社会联系，有了个性独立和按个人自由意志活动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物的依赖关系”又使人的自由发展受到限制，自立主体还不能控制社会生产过程和生活过程，个人仍然处于物的统治之下。商品经济的现实矛盾象一具沉重的十字架压在自立主体身上，能动地解开这一矛盾症结的方法只有一个：契约关系。
    与自立主体的两重性相一致，契约关系也具有两重性，一方面，契约的基础是双边的、互利的，使个体获得独立，形成相对独立的人格。它充分肯定了人作为个体存在、发展的意义和价值。另一方面，契约是在协同基础上经得立约双方一致认可的认同。它一经形成，就具有制约当事人的功能质和社会质，并且，契约关系最终反映的是一种商品关系，它折射出人受到物的统治和摆布。
    自为主体是历史主体的高级形态。历史主体从自在主体出发，经过商品经济社会风荡雨涤，变得愈具独立的意志、个性和丰富的对象关系。取代商品经济而出现的时间经济是历史主体本质力量对象化的高级表现。如果说自然经济是历史主体的第一级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商品经济是历史主体的第二级本质力量的对象化，那么时间经济就是历史主体的第三级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这是一个逐步提升的进程，揭示出历史主体运动的轨迹。自为主体之间的交往方式是以“自由人联合体”为表征的和谐关系。马克思对时间经济社会中人的发展状况分析，是依据逻辑和历史推演的预测和设想，但当今世界的发展已在某些方面初露端倪。
    历史活动和历史环境，作为相互交错的动力机制，其不停地运作使历史主体和对象社会上升到一个新的境况。随着历史主体基本退出直接生产过程，导致历史主体社会分工的逐渐消灭，必然引发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变革，劳动活动由谋生手段转变为生活目的，由消极占有外部物质转变为积极的创设活动，谋生性质的劳动转变为自由劳动。自由劳动活动是由历史主体的内在创造性要求驱使的，无约束的活动方式。自由劳动也是有目的活动，也要克服活动过程中的各种困难。但是，在这种劳动活动中，目的不是由外部强加的，而是历史主体自愿的，是由劳动者的自我兴趣所驱使的。克服劳动过程中遇到的困难，表现为实现自我意图的积极努力，也是主体所乐意的。
    在历史主体活动的自由劳动基础上，作为自为主体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时间经济取代了商品经济。以人的全面发展和对自由时间的占有作为活动目的，是时间经济区别自然经济和商品经济的基本特征。未来时间经济的活动目的，首先是人自身的潜能的充分发掘，使人们获得全面发展。“在这里，人不是在某一种规定性上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出他的全面性。”⑨自为主体的劳动活动不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而首先是潇洒乐生的需要。自为主体的全面发展要以充足的自由为基础，时间是精神发展的空间。可以支配的自由时间愈多，人愈能得到各方面的发展。一切经济归根结蒂都是时间经济，也就是说，都最终归结为劳动时间的耗费。未来时间经济，将第一次解决人类社会历史上长期存在的生产力同生产的社会形式之间的矛盾。如果说，自然经济是为生活而活动，商品经济是为价值增值而活动，那么，未来的时间经济就是以人的能力和个性全面发展为目的，即以理想人格的实现的追求目标。
    在未来的社会中，历史主体之间社会联系的形式，将由以“物的依赖关系”为表征的契约关系转入以“自由人联合体”为特征的和谐关系。人同自然关系的物质变换过程同时成为历史主体的自我创造过程，对象化同时成了自我确证。马克思说：处在“自由人联合体”中的个人，“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⑩同时，人在改造外部自然中创造着自己的形象，实现着人的自由意志，人和自然达到空前的和谐一致，自然真正成为人的无机体，人成为自然界的有机体。在这种自由人的联合体中，人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社会财富。社会生产直接满足全体成员的需要，不再存在商品和商品交换。人成为社会主人，与社会融为一体，并在社会中自由发展，形成“自由人的联合体”。在这个联合体中，个人的发展与联合体的发展完全符合，人类个体的发展同人类整体的发展完全和谐。在以时间经济为基础的联合体中，与人同自然、社会的和谐相一致，也表现出历史主体自身的内在和谐。在联合体中，个人不再被束缚在某一种活动职能中，而可以在各领域中从事各方面的活动，在一切自己愿意表现其能力和个性的领域，自由地挥洒自己的体力、智力和创造能力，充分地雕琢自己的个性的丰富性和多样性。
    本文为作者即将出版的专著《历史哲学论纲》中的一章，本刊发表时作了删节。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第393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第734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第651页。
    ④⑤《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第321页。
    ⑥恩斯特·卡西尔《人论》第56页。
    ⑦（苏）康斯坦丁诺夫主编：《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历史过程理论》第58页。
    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128页。
    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第486页。
    ⑩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第92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