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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南京私家藏书史

http://www.newdu.com 2017-08-28 《南京史志》 周天阙 参加讨论

金陵自古称文物之邦,图书之府。私家藏书起于何时,已无从考稽。时至六朝,物力滋殖,世家儒族崇尚文雅,藏书蔚成风气。如萧梁之初,武帝提倡文艺,"四境之内,家有文史。"京中大文豪沈约藏书达两万卷,富比皇家。唐代以前刻版未行,书不易得,庋藏如此之富。五代时,江南李唐藏书为天下冠,都下徐锴家藏独居其首。明代南都焦-藏书,与中州西亭王孙、齐东李开先并称海内书林甲观。金陵私家藏书风气,绵延千年,屡劫屡起,愈来愈盛,藏书之家且多贫士,在中国藏书史上实属罕见。到有清一代,达到极盛。
    清代藏书之盛超逸前代。藏书大家多居江浙一带,所谓清一代藏书几为江浙独占。金陵为江南都会,南北学人会聚于此,论文讲学,觅书刻书,争相卜宅于六朝山水之间,书斋与书楼毗连,书肆与刻坊林立。金陵藏书家卓有大邦风范,倡导流通,将家藏珍本秘籍目录公诸于世,以求刊行,嘉惠士林。金陵藏书家又多为学者,精于校雠之学,以探讨学术为旨趣,著述之风因此而盛。所以,一部地方藏书史,实为一部地方学术史。金陵因其特殊的历史文化背景和政治地位,冠盖往还,人文荟萃,它的藏书史,又远远超越一方,反映出一个更大范围、一个时代的文化现象。
    顺康时期。明社既屋,兵燹之余,海内藏书大家多半散逸,惟独南京藏书家,谨慎守护,缥缃依旧;且承袭明代富藏而肆力扩充,如千顷堂新主黄虞稷、心太平庵主丁雄飞、赖古堂主周亮工、藏密庵主周在浚。侨居新起藏书楼者,有下学堂主熊赐履、楝亭主曹寅等,并为这一时期南京藏书大家。
    黄虞稷·千顷堂千顷堂位于明故宫西华门外马路街(今在白下区),由虞稷父君居中构以藏书。居中任南京国子监丞,俸钱所入,悉以购书,得异书必手自缮写,藏书六万卷,分六部,编《千顷斋书目》六卷。虞稷(1629-1691)字俞邰,十六岁入县学,困诸生三十年。康熙十七年(1678)以诸生应荐入京,试博学鸿词科。得悉母丧,罢试还里。后左都御史徐元文推荐虞稷修《明史》,入翰林院,分纂列传与艺文志;继入《一统志》馆任纂修。卒于任。著有《石经考》、《楷园杂志》、《我贵轩集》、《朝爽阁集》等。传入《清史稿》。虞稷能守父书,曝书灭蠹,岁增月益。借人藏本,考其异同,晓夜孜孜、不废校勘。著录藏书达八万册。一亩之宫,缥缃充栋。与江左诸名士约为经史会,开千顷堂以资流览,借阅者无虚日。著名学人如钱谦益、黄宗羲、施闰章、毛奇龄、朱彝尊、吕留良、王士禛、屈大均、龚翔麟等,都是千顷堂座上客。黄宗羲借读千顷堂,作《次族侄俞邰见赠诗》云:"秣陵焦氏外,千顷聚书多。石户楼千秘,宗人许再过。从来耽怪牒,岂以易鸣珂。况说今加富,应知有鬼诃。"钱谦益辑《列朝诗集》,采诗金陵,登千顷堂,得以尽阅明朝未见诗集。钱宗伯绛云楼藏书甲天下,采诗犹不能不借书虞稷,千顷堂藏书之富可知。朱彝尊撰巨著《经义存亡考》,也曾借录千顷堂所藏秘本。虞稷曾馆江宁藩署瞻园,与龚方伯子翔麟最契。龚氏藏书甲于浙右,虞稷与讨论版本,同刊《授经图》等书,经虞稷校正之处为多。鉴于古今图书聚散无常,与同里周在浚同编《征刻唐宋人秘本书目》。两家所藏秘本不下数百种,但力有不逮。黄子食贫自好,四壁萧然;周子患难余生,一椽莫保。《征刻书目》所列近百种,校雠已定,以期海内同人各尽其力,共集大成。表彰前贤,嘉惠来者。此目一出,在士林中反响巨大,海内藏书家竞相过录。自纳兰成德始,陆续得以刊行。虞稷撰目录巨著《千顷堂书目》三十二卷,初名《千顷堂黄氏书籍闻见录》。主要记录明一代人著述,并补辑宋、辽、金、元四朝著述附录于后。张廷玉等纂修《明史艺文志》,据以采录。乾隆四库开馆,将其收入《四库全书》。据朱绪曾称:先世南仲公(廷佐)有手写《古今书目》,为黄虞稷、龚翔麟所得。黄氏书目即参取《古今书目》而成。藏书图记有:"温陵黄俞邰氏藏书印"、"晋江黄氏父子藏书"、"朝爽阁藏书记"、"黄虞稷印"等。
    丁雄飞·心太平庵心太平庵位于城西乌龙潭上,丁雄飞藏书处。取陆放翁语命名。雄飞祖父玺,藏书万卷。父明登,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进士,辞官归里,筑园乌龙潭上,构藏书之窟,日事著述。雄飞十三岁随父君宦泉州。父君日搜典籍,雄飞闭关署中,纵意披览,手自抄录,剪灯达旦。抄录之本,盈笥溢箧。十九岁自泉州返里,途经杭州、苏州,见书肆鳞次栉比,典册如山,五内震动,大叫欲狂。尽倾所蓄以购书。婚后,夫人与雄飞志趣相投。金陵书肆星罗棋布,雄飞五日一巡,每出外必携竹箱、布袋以行,满载图书而归。为买书、写书二事,夫人常典当簪珥衿裙,以助资短。积书近两万卷。加上先父遗书二十橱,共得四十橱,分十二部,藏于心太平庵。庵凡三楹,左右两楹藏书,中间一楹置长几、胡床,陈放丹黄、香茗。雄飞危坐其间,湘帘不卷,神思悄然,与书俱化。"一匝潭边三里多,侬家亭馆绿荫窝。三更灯火寂如许,犹有书声出薜萝。"雄飞著述宏富,有《尊儒帖》、《乌龙潭志》、《清凉山志》、《湖熟志》等,计九十八种。又有《读书馋笔》五十卷。编有藏书目《古今书目》十卷。钱谦益为心太平庵常客。顺治五年(1648)讼系金陵,有所撰著,都从雄飞借书。所辑《列朝诗集》行世后,鸿儒巨公交口传诵,称"三百年风雅未坠于地"。此时钱翁十分感念雄飞当日之助。雄飞藏书之友有三:东莱毕拱长,同里陶尔成、黄虞稷。虞稷与交最契,每来心太平庵,见藏书盈架满床,神色勃勃,心痒神飞。然而一居马路街,一栖乌龙潭,相去十里,晤对为艰。恨不能时时把晤,"尽一日之阴,探千古之秘。或彼藏我缺,或彼缺我藏,互相质证,当有发明。此天下最快事。"于是拟订《古欢社约》:"每月十三日丁至黄;二十六日黄至丁。为日已订,先期不约。要务有妨则预辞。不入他友,恐涉应酬。……借书不得逾半月,还书不得托人转致。"缪荃孙盛赞:此约"最为简便,同志共读书者,可取以为法。"此为中国藏书史上一大掌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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