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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1945年7月28日，星期六，早晨。一位美国空军中校驾驶b-25轰炸机改装的军用运输机，在大雾中寻找纽瓦克机场，迷失了方向，超低空，一头撞进帝国大厦第79层，机毁人亡。飞机上和大楼里共14人丧生，26人受伤。那只是自重不过十吨的飞机，燃油所剩不多，赶上周末早晨，抢救反应也快，没有造成更惨重的后果。被飞机洞穿的帝国大厦，经过修复跟没事一样，今天还在第五大道旁屹立着。 到2001年9月11日星期二早晨为止，20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夕发生的这一事件，是纽约城区遭遇过的最离奇最惨重的空难。现在我们知道，新纪录已不属于同一数量级。 说纽约的故事，肯定会说到帝国大厦。然而它是个老段子，很长时间没想定从何说起。如果把建筑拟人，今天的帝国大厦已是古稀之年，而不久前在烈火中消逝的世界贸易中心，才二十多岁。环视曼哈顿，帝国大厦依然雄居中城，下城金融区因为失去双塔突然被拽回到好像20世纪60年代的模样，天际线的构成让人联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堪情景。 在比肩接踵的曼哈顿摩天楼家族中，不算受到来自空中的冲击，帝国大厦和世界贸易中心有独特缘分。是20世纪70年代世贸双塔的落成，才打破了帝国大厦领衔达四十年之久的纽约和全球最高楼的记录。去年9月灾难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我们曾想，虽然建筑师很忌讳但这回我们不介意按照前人的设计重建双塔。我们不是地产开发商或者银行家。他们未必像我们这样念旧，他们成天关注的是稳妥又快速的商业回报率，未必愿意总是张扬树大招风。现在不是将近百年前的纽约，那时是纽约全面发展人们看不见尽头只觉得身边路宽得不得了的时代，是道格拉斯·范朋克和玛丽·毕克馥来访能使交通为之瘫痪的时代，是林登伯格驾机横越大西洋被当作英雄凯旋能万人空巷的时代，是新富还没学会掩饰直冒傻气的黄金时代。当然，黄金时代的另一面，早就由卓别林形象化地展示过了。 帝国大厦，就是那样一个时代的产物。可是等到埋下它的种子，已是那个喧闹时代的尾声，等到它出世，已是大萧条的早晨。 帝国大厦，全称是帝国州大厦。纽约州，别号帝国州，是这么顺着来的。它今天仍然坐着那块土地，倒退两百年，是庄稼地。18世纪到美国的艾斯特，老家是德国一个叫沃道夫的地方，多少年后变为腰缠万贯的人物，19世纪末在纽约建成沃道夫-艾斯陶瑞亚大酒店，就在帝国大厦现址。听说过这家酒店大名的，知道它含着人名和地名。 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前三十年，是纽约疯长的时期，各方面发展总是那种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势头。还是半新的沃道夫-艾斯陶瑞亚大酒店，不过十层，占据着黄金地段，业主想到搬家，往北往上城方向移动。从有这个意思到土地转卖再到新的投资者拿定开发主意，不过几个月之间的事。控制新项目的拉斯科，是一步步从周薪几块钱的打工仔通过努力加运气，成为全国巨富之一。他多年前打下底子的老朋友史密斯，也是打小没爹在曼哈顿贫民区当小跑的苦出身，此时刚刚完成四任纽约州长，竞选总统时输给胡佛，正淡得难受，应拉斯科邀请成为拟建帝国大厦的形象大使。上世纪20年代，纽约是摩天楼建筑工地，有些底气的商家拿楼的高度当广告当明枪暗箭，互相攀比。谎叫，打时间差，假动作，什么都有，帝国大厦成为当时和之后四十年的全球最高楼，是很偶然的结局。 1929年10月1日，帝国大厦工程实施开始，先拆除，再深挖地基。10月24日，黑色星期四，股市崩溃。多少摩天楼构想就次化为乌有，帝国大厦的投资者，凭借当年年终前一笔巨额贷款给予的信心，得以最终建成它。1930年1月开挖地基，3月开始钢结构，6月开始装外墙；1931年1月开始装电梯和各种调试，5月1日落成剪彩。从开始构思画设计草图到投入使用，总共十八个月，其中施工占一年零一个月。这样的速度，即使在电脑网络等等手段一应俱全的今天，也是相当惊人的。在只有电话的七十年前，今人大概难以想象前人具有的高超组织管理技巧。在仓促和不景气之中诞生的帝国大厦，拥有耐看的雍容形象，没有一丝先天不足营养不良的痕迹。 总高度381米的大厦第86层是观景层，继续升到102层的小观景厅。原本意图是塔顶当作飞艇停靠塔，试过一次，风大危险，不切实际。今天它是电视广播发射塔。1964年纽约博览会开幕之日起，从72层退台直到顶端，太阳一落山就大放光明。天气晴朗的夜晚，几十里地以外也可以清晰地看见它。日积月累，纽约人对帝国大厦的灯光有了特殊的感情和心理依赖。去年9月11日以后，原本到子夜熄灯的老规矩，应世贸中心遗址昼夜进行抢救的工作人员要求改变，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亮通宵。帝国大厦的灯光，从商家广告效果成为市民祈求平安展望未来的标志。最初的纯白色灯光，到庆祝美国两百周年时增加到三色，后变为根据全国和纽约各民族节日变换不同色彩构成，圣诞节红绿，华盛顿诞辰纪念日和国庆节蓝白红，哥伦布日绿白红，圣派垂克日全绿。中国农历春节快到了，马上会换上大红和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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