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规律和历史规律的几个问题(2)
二、与规律没关系的“第三种系统”何在? 老三论、新三论等被介绍到我国来以后,史学界也有人力图运用它们研究历史,这是无可非议的。但有人从系统论出发,提出一种新见解,认为宇宙间的事物有三种系统,即确定性系统、随机性系统和不确定系统,并把这种学说推广到史学领域。这里面存在许多问题,值得商榷。 首先,所谓的随机性系统,实际是指数学上概率论和数理统计所专门研究的随机现象。而所谓的随机现象,实际上就是哲学上所说的偶然现象。(13)这门学科的基本原理和任务,是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貌似杂乱无章的可重复的偶然现象中探索其特有的规律,数学界“通常称之为随机现象的统计性规律”。(14)随机现象与偶然现象在理论上是同一层次的概念,二者之间并无本质区别。如果说有点区别的话,这就是,概率论研究的偶然现象和事件,必须有足够的、具体的数量,具有明显的重复性。目前还不能用概率论来研究一切领域的所有偶然现象。所以,把宇宙间的事物划分出一个“随机性系统”,来取代通常所说的偶然现象,既无价值,也不确切。 其次,这些同志划分出一个所谓的第三种系统,即不确定系统,照他们的观点:“在这种系统中,事物的状态变化是受纯属偶然的因素支配的,这种偶然因素并不具备统计意义上的确定性”。此说错误之处在于,除了我的第一、第二系统外,第三种系统是没有确定性的,是没有规律可言的。他们还进而指责说,人们以往的“毛病”就是认为“任何事物都有‘规律’。”这样,他们就给科学研究工作人为地划出一个禁区:在我的第三系统面前止步吧,这里找不到规律。然而,他们不应忘记,科学研究的任务恰恰就是从好象漫无规律的纷乱的现象中探索规律。科学无禁区。古代思想家庄子认为:“道”是无所不在的,甚至在蝼蚁、稀稗、瓦甓、尿溺中也有道。(15)这里的道,是规律性的东西。庄子早已意识到,任何事物都有规律性。就这一点而论,这些同志非但没有提供新创见,反而大大落后于两千多年前的庄子。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只承认有尚未认识其规律的领域,不承认有所谓的无规律性的领域。“相信世界在本质上是有秩序的和可认识的这一信念,是一切科学工作的基础”。(16)而所谓的第三系统说,只能把科学研究工作引向死胡同,此外没有任何用处。但实际工作者是不会理采这些禁区的。 如果说这些同志从哲学上讨论不确定系统时还有点含糊其词的话,那么,当从哲学领域推广到历史领域时,就把自己的错误绝对化、明朗化了。他们说:“在人类历史中还存在着一种不确定系统。属于这一系统的历史现象和过程是受纯粹偶然的因素支配的,不具备统计意义上的确定性,与‘规律’没有关系”。人们在惊奇之余,不禁要问,这种与规律没有关系的不确定系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系统?是历史上的货币系统,还是农业系统?是经济系统,还是政治系统?与规律没有关系的历史现象和过程,到哪里才能找到呢?是到客观历史事实中寻找,还是到“子虚乌有”中寻找?他们在已有文章中没有向我们指点迷津,将来永远也找不到这样的系统。 的确,不仅在现实的大千世界里可以找到许多尚未发现其规律的事物,而且在人类历史这样一个特定领域中,此类“荒地”也很多。正如意大利学者克罗齐所说:“我们所知的只是历史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17)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其内在的演变规律,人类历史中决没有纯粹偶然的与规律没有关系的事物,更没有这样一个所谓的系统。人类发现规律,认识规律,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一定的探索过程。科学研究层出不穷的新发现和人类的社会实践,早已打破了不可知论的哀鸣。概率论所研究的看似纯属偶然、毫无规律的随机事件和现象,数学家们却能从中发现规律,并用数字表达出来。那些随机事件和现象,在不懂概率论者的眼里很难看出有什么规律性。人类社会历史好象是迷离混沌、纷纭变幻、杂乱无章的偶然现象的堆积,极容易使人眼花瞭乱而不知端绪,但马克思、恩格斯却从中揭示出了它的基本规律。马恩并没有、也不能穷尽一切真理,只是研究发现了那些最基本的规律,并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其它规律的科学方法。 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认为:偶然性和必然性是事物缺一不可的两个方面,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能离开必然性来看待偶然性,也不能离开偶然性来讨论必然性。恩格斯指出:“偶然性只是相互依存的一极,它的另一极叫做必然性。在似乎也是受偶然性支配的自然界中,我们早就证实,在每一个领域内,都有在这种偶然性中为自己开辟道路的内在的必然性和规律性。然而适用于自然界的,也适用于社会。一种社会活动,一系列社会过程,愈是超出人们的自觉的控制,愈是超出他们支配的范围,愈是显得受纯粹的偶然性的摆布,它所固有的内在规律就愈是以自然的必然性在这种偶然性中为自己开辟道路”。(18)离开必然性的偶然性,与规律没有关系的不确定系统,无论在自然界还是在人类社会,都是不存在的。在历史研究领域和其它领域,人类的认识总是从无知到有知,从知之甚少到知之甚多,从知之错误到知之正确。人类的认识有阶段性、局限性,但人类的认识能力和过程则是无限的。人类的认识,科学研究工作,都不承认世界上有所谓的与规律没有关系的禁区,因为压根儿就不存在这样的禁区。由于目前的无知而划分出一个与规律没有关系的禁区,不仅毫无道理,而且与人类认识、科学研究的发展规律背道而驰。只承认在他们的第一、第二系统里存在规律,不承认第三系统里也有规律,这种似新实旧的见解,不过是形形色色的不可知论的一种而已。美国史学家阿伦·尼文斯(1890-1971)早就声称:“经过细心的研究,我们能够试着来决定历史中哪一部分可归之于进化或规律,哪一部分当由自然过程来说明--无疑地,这一部分较之我们曾经所预料到的要大得多。至于其余部分,我们可以说,只能委诸机遇,或者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解释的”。(19)显而易见,所谓的三种系统的划分并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不过是尼文斯三类划分的翻版而已。 恩格斯指出:“历史事件似乎总的说来同样是由偶然性支配着。但是,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这种偶然性始终是受内部的隐蔽着的规律支配的,而问题只是在于发现这些规律”。(20)倘若史学工作者都把研究工作停留在历史的表面,认定历史上有一与规律没有关系的系统,那么怎么谈得上发现这些规律?马克思指出:商品流通领域“是一个竞争的领域,就每一个别情况来看,这个领域是偶然性占统治地位的。因此,在这个领域中,通过这些偶然性来为自己开辟道路并调节着这些偶然性的内部规律,只有在对这些偶然性进行大量概括的基础上才能看到”。(21)就是说,当我们具体研究人类社会某一领域时,如果只看到其中的各个个别现象,就会误认为这个领域充满了偶然性,是偶然性占统治地位。但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是不行的。我们只有从各个个别现象出发,对该领域进行整体研究,只有对这些偶然性进行大量概括,才谈得上发现其内部规律。列宁曾严厉指出,“用新的谬论、术语和诡计来掩饰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的旧错误的经验批判主义在全部认识论问题上是反动透顶的。”(22)不去进行大量的艰苦的认真的科学探索,轻率地断言这个领域无确定性,那个系统与规律没有关系,是与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格格不入的。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世界是包括一切的整体,它不是由任何神或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按规律燃烧着,按规律熄灭着的永恒的活火”。(23)世界上的各种规律都不因我们承认它们而存在,也不因有人否认它们而不存在。真正的科学工作者,应致力各种规律的艰苦探索,而不应去设置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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