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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中国历史文化研究方法论略

http://www.newdu.com 2017-08-28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徐兆仁 参加讨论

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历史文化研究波澜迭起,至今未息。有以国家命运相拷问,有以民族前途相责难,有以社会改造相寄托,有以人文精神相嘱咐……但终因时势所异,使命各殊,而致议论参差,仁智抵牾。陈寅恪则取一纯粹学术的立场,以冷静的态度、科学的方法深入研究,终生不辍。陈寅恪“对于历史文化,爱护之若性命”(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88、233页。),喜谈中古以降民族文化之史”(注:《陈垣元西域人华化考序》),在其所从事的学术研究领域中,筚路蓝缕,以开荒荆,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巍然一代国学泰斗。其真知灼见,有如拨乱云飞渡之日,常使千古学案,涣然冰释;其治学成就,“几若无涯岸之可望,辙迹之可寻”(注:《王静安先生遗书序》),常令后学难以望其项背,明其津梁。
    在本世纪行将结束之际,中国历史文化研究的热潮再度呈上升之势。世纪之交的凝重气氛,促使研究者更多地从学术的要求探索中国历史文化的内蕴。正是基于这种认识,决定了对陈寅恪中国历史文化研究方法进行总结和分析的必要。陈寅恪在临终前一年嘱托助手黄萱:“我的研究方法,是你最熟识的。我死之后,你可为我写篇谈谈我是如何做科学研究的文章”(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82页。)。由于种种原因, 黄萱未能如命,我们也无法看到陈寅恪先生对其研究方法的系统记载。薪尽火传,我们仍可搜集陈寅恪的诗文论述、师友缅怀、弟子回忆、学者研究,因指见月,窥其门径。所得三法,以为根本。是耶非耶,祈请海内外方家教正。
    一、直接研究文化本原
    1935年,陈寅恪继续在清华大学任教。经过长达十来年的中译本佛经研究,于这一年提出直接研究文化本原的方法及其意义:
    间接传播文化,有利亦有害:利者,如植物移植,因易环境之故,转可发挥其特性而为本土所不能者,如基督教移植欧洲与希腊哲学接触,而成欧洲中世纪之神学、哲学及文艺是也。其害,则展转间接,致失原来精意,如吾国自日本、美国贩运文化中之不良部分,皆其近例。然所以致此不良之果者,皆在不能直接研究其文化本原(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86页。)。
    众所易知:山水画大师若不游历名山大川,得其神韵,摄入作品,则所出必无气象。语言学家若从未实际接触过某语种所在的国家和人民,其研究结果终将不如人愿。军事指挥家若不深入战场,实地指挥,必然出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失误。研究文化而取间接之法,势必难免曲解走样之患。众所难知,在于渡江海之舟楫,出迷宫之向导。
    陈寅恪指出,研究文化本原,“首在通达其言语”(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86页。)。语言文字是历史文化研究最基本的工具,近现代中国任何一位大师级的学者,无不精熟于此,少则一门外语,多则十数门外语。陈寅恪历史文化本原研究“首在通达其言语”的“七字真言”,是其学术生命的一大结晶,为此,曾耗费他几十年的功力。他所承受的艰难困苦,既反映其超人的毅力,也表现其过人的才华。
    陈寅恪出身于士宦世家,祖父陈宝箴曾任曾国藩幕僚、湖北按察使、湖南巡抚。陈宝箴思想开明,主张变法。父亲陈三立为清末著名诗人。陈寅恪自幼年起即得到良好的新式教育,13岁东渡日本留学,20由亲友资助赴德国,考入柏林大学。此后,入读瑞士苏黎世大学、法国巴黎大学、美国哈佛大学,攻读梵文、巴利文、藏文等。与陈寅恪同学七年的俞大维先生撰文指出:
    寅恪先生在美国哈佛大学,随Lanman学习梵文与巴利文二年,在德国柏林大学随Lueders学习梵文与巴利文近五年。回国后, 在北平他又与钢和泰(Baron A.Von Stael-Holstein)继续研究梵文四五年。前后共十余年,故他的梵文与巴利文都特精。
    其他边疆及西域文字,寅恪先生在中国学人中是首屈一指的。除梵文外,他曾学过蒙文、藏文、满文、波斯文及土耳其文(注:《陈寅恪先生论集》)。
    北京大学季羡林教授披露了陈寅恪早年留学德国期间残存的64本学习笔记的情况:
    一、藏文十三本
    二、蒙文六本
    三、突厥回鹘文一类十四本
    四、吐货罗文(土火罗文)一本
    五、西夏文二本
    六、满文一本
    七、朝鲜文一本
    八、中亚、新疆一本
    九、佉卢文二本
    十、梵文、巴利文、耆那教十本
    十一、摩尼教一本
    十二、印地文二本
    十三、俄文、伊朗一本
    十四、希伯来文一本
    十五、算学一本
    十六、柏拉图(实为东土耳其文)一本
    十七、亚里士多德(实为数学)一本
    十八、金瓶梅一本
    十九、法华经一本
    二十、天台梵本一本
    二十一、佛所行赞一本(注:《纪念陈寅恪教授国际学术讨论会文集》,中山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陈寅恪在《与妹书》中,留下了他当年穷治语言文字之学的踪迹:
    我今学藏文甚有兴趣,因藏文与中文系同一系文字。如梵文之与希腊、拉丁及英、俄、德、法等同属一系。以此之故,音韵训诂上,大有发明。……旧藏文既一时不能得,中国大藏,吾颇不欲失此机会,……又蒙古、满洲、回文书,我皆欲得。可寄此函至北京,如北京有满、蒙、回、藏文书,价廉者,请大哥五哥代我收购,久后恐益难得矣(注:《学衡》,第20期,1923年8月。)。
    陈哲三《陈寅恪先生轶事》(记蓝孟博语):
    陈先生演讲,同学显得程度很不够。他所会业已死了的文字,拉丁文不必讲,如梵文、巴利文、满文、蒙文、藏文、突厥文、西夏文及中波斯文非常之多,至于英、法、德、俄、日、希腊诸国文更不用说,甚至于连匈牙利的马札儿文也懂。
    在清华时,不论天气冷热,常乘车到大高殿军机处看档案。清时机密都用满文书写,那是最原始的史料,先生一本本看,重要的就随手翻译(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62页。)。
    陈寅恪的女儿流求回忆:
    父亲从不满足自己掌握的治学工具,每逢星期六上午,不分寒暑都进城到东交民巷找一位叫钢和泰的外籍教师,学习梵文(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77页。)。
    陈寅恪在国学方面,修养也很深。俞大维先生曾指出:
    我们这一代人,不过能背诵四书、《诗经》、《左传》等书。寅恪先生则不然,他对十三经不但大部分能背诵,而且对每字必求正解。因此《皇清经解》及《续皇清经解》成了他经常看读的书。
    关于国学方面,他常说:“读书须先识字”。因是他幼年对于《说文》与高邮王氏父子训诂之学,曾用过一番苦功(注:《陈寅恪先生论集》。)。
    陈寅恪的弟子蒋天枢记载:
    是时先生教学在佛经与中国史方面,然仍留意古籍及中国古文字之学。本年(1927年)秋,曾令学生戴家祥迻录马叔平校孙仲容《名原》于所藏本上。又令人传抄孙仲容《尚书骈枝》(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82页。)。
    中国传统学术讲究根柢之学,即音韵、文字、训诂之学。通家认为以此入经,则经学可信。以经学入史,则史学可信。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赵元任《忆寅恪》记载:
    第二年到了清华,四个研究教授当中除了梁任公注意政治方面一点,其他王静安、寅恪跟我都喜欢搞音韵训诂之类问题。寅恪说你不把基本的材料弄清楚了,就急着要论微言大义,所得的结论还是不可靠的(注:《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67页。)。
    通达其语言文字,方可直接解读第一手资料,避免迻译之误、间接之患。与此同时,方有可能详细地占有可靠的资料。乾嘉学派对考据学的研究,可谓登峰造极,但陈寅恪以贯通中西之学,棋高一筹。他曾举例指出:
    如以西洋语言科学之法,为中藏文比较之学,则成效当较乾嘉诸老更上一层(注:《学衡》,第20期,1923年8月。)。
    通晓各国、各民族的语言文字,就可以对各国和各民族历史文化的来龙去脉、源流枝蔓进行深入的考察,对某一系文化的产生、发展、演变、传播进行直接的研究。掌握第一手的资料,比较研究就有了先决条件。学者一旦在语言文字的训练上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就能站在学术研究的制高点上,使学术视野异常开阔,学术眼光十分高远。陈寅恪正是以其卓越的才识、深厚的功力,驾驭多种语言文字,藉以治学,左右逢源;用以比较,游刃有余。因而其学术创获,超过前人,高于同侪,也使后来者视为畏途:
    先生运用多种语言进行语文考证之例在其著述中屡见。例如在考证《蒙古源流》一书时, 他用满文、 蒙文、中文相互印证,考证出Temegetu为榆林,Turmegei为灵洲,与Derssekai和Deresgai等名, 同属一地, 因而辩证了施密德(IsaacJacob Schmidt )蒙文译本将Turmegei和Temegetu误为一处的错误。
    先生丰富的语言学知识,使他在考据学上远远超出乾嘉诸老,辩证了不少前人的错误。例如,他指出天台宗智者大师误“悉檀”之“檀”为“檀施”之“檀”,因而将“悉檀”释为“遍施众生”。而不知“悉檀”是梵文Siddhanta的对音,其字从语根Sidh 衍出,意为宗、理;而“檀施”之“檀”为Danna的对音,其字从语根Da衍出, 两者绝无关系(注:《陈寅恪史学论文选集·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28页。)。
    陈寅恪治学,用思之细密极于毫芒,虽沿袭清代乾嘉学派治经之术,实汇集中西治学之道于一炉。“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陈寅恪治学之利器是比较语言学,其所善之事是中国历史文化研究。他的研究实践表明:越是多角度、全方位的宏观研究,越能揭露历史文化的真实,洞察历史文化的真相,把握历史文化的规律。语言文字提供了这一多角度、全方位宏观研究的基础和前提,此虽为学者研究之关隘,实达真理彼岸之通途。陈寅恪直接研究文化本原的心得诚属治学的不二法门,其匠心独运、金针度人之功,虽历千秋,亦不可没。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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