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本国民应对侵略战争进行反省 笔者在90年代初曾从事抗日战争资料集的编纂,在编书过程中,搜集和接触到大批记录侵华日军在中国各地奸、淫、烧、杀制造暴行惨案的资料。为如实记录下日军所欠下的这笔血债,特根据所搜集到的大批资料,摘要选辑出版了《血证--侵华日军暴行日志》及《日军侵华暴行实录》两部书。 《血证》一书,共辑录日军所制造的暴行惨案4000多件,抗战八年,从1937年7月7日至1945年8月15日,共2959天,如按日平均计算, 几乎每天都有一件或两件惨案发生。日军暴行,有的是有组织、有计划的集团行动,如屠城、屠镇、屠村,集体屠杀战俘,大“扫荡”中的“三光”政策,活体解剖细菌试验,细菌战、毒气战等。有的是个人或三五成群的自发行为,如强奸残杀妇女、屠戮平民百姓、杀人比赛、杀人取乐,以各种杀人方法寻求刺激等。从时间上看,贯穿战争的全过程;从空间上看,遍及大半个中国,凡日军铁蹄所到之处,必有暴行随之出现。日军官兵个个都像职业杀手那样冷酷无情,视杀人如儿戏。对于日军这一血腥特点,我们课题组成员,曾就此进行过多次讨论,最后一致认为:日本军人集团的暴虐成性,追根溯源,是近代日本民族心理的反映,是日本全民军国主义化的必然结果。在这一点与前述日本两位学者的观点,不谋而合。 近代日本国民的军国主义心理其主要表现是:认同于天皇体制为日本国家的象征,对天皇绝对忠诚,日本是以天皇为中心的神之国,大和民族至尊至优,是亚洲的盟主,负有将各国从白种人统治下解放出来的神圣使命,对以天皇为核心的统治集团所发动的对外侵略战争,视为正义的所谓“圣战”。把传统文化中的尚武精神,膨胀到极至,从而发展成为一种崇拜武力和强权,信奉人类社会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逐步失掉了人性中与他人和谐相处的最美好的情感,缺乏自我反省的道德意识。面对个人的挫折和失败,有人宁愿以剖腹自杀这类极不理智的自虐手段(所谓的“武士道”精神),表示自责或谢罪,但绝不愿自我反思和承认失败。与此相反,潜意识中对他人却有着强烈地恃强凌弱的心态,日本的军国主义教育又极大地强化了这一意识。 日军在侵华战争期间,对中国人民所施加的种种暴行,都是通过具体的每个官兵去执行完成的,这些官兵自幼即是在这种浓厚的军国主义氛围下成长的,当他们踏上可以为天皇和国家效命“尽忠”的对外侵略战争之时,即很顺利地融入日军集团法西斯化的行为模式中,在蔑视中国及中国人的心理驱动下(关于这一点,下面将有论述),在战场厮杀的残酷环境下,扭曲的战时心态加上极端地报复情绪,面对弱者的施暴心理,即以虐杀受害国人民的形式暴露出来。为“膺惩”敢于反抗“皇军”侵略的中国人民,可以毫无人性任意屠杀而无罪恶感,这可以说是战时日军官兵的普遍心理。军队中法西斯式的训练和教育,日本军人个个都被培训为嗜血成性的战争亡命徒。当日军在南京制造大屠杀惨剧后不久,《汉口大公报》于1938年2月11 日发表题为《敌军纪律问题之本质》社论,即指出:“敌军之残酷嗜杀,是日本军人本质,并非此次使然。日本军人思想是以狂妄的民族主义为中心,而承封建遗习,又加以好战嗜杀的训练,他们自以为大和民族有君临世界的使命,特别视亚洲民族都是劣等,而日本独优,所以本质上充满了征服欲、杀戮欲,人道观念根本缺乏。过去战役中,如甲午战时,日军在旅顺口等地就大肆屠杀;‘九一八’在东北屠杀村镇之例甚多,所以残杀平民,绝非此次为始。”日军嗜杀的本质可谓由来已久。 另外,在近代日本民族心理军国主义化法西斯化的过程中,一种蔑视中国和中国人的观念,也是构成这一心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一方面,日本近代具有重要地位的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1834-1901)错误的中国观,有着很大地影响。福泽谕吉对推动日本思想近代化,无疑起到很大的积极作用。但他从否定中国传统文化这一观点出发,提出了一系列对中国传统文化与政治现状的看法,也产生了一定的负面效应。他在其所著的《文明论概略》一书中,将欧美各国的西方文明,视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文明,并据此将世界文明划分为野蛮、半文明、文明三种类型,把当时的中国、朝鲜、日本列入半文明国家之列,但他认为亚洲各国只有日本具有进入文明国家的条件。随着日本吸取西方文明的成功展开,福泽谕吉把日本定位为“东洋文明之魁”,亚洲各国的“文明中心”,负有使中国和朝鲜文明化的使命,甚至“可以武力胁迫其进步”。在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发生,他极力把日本发动的这场对外侵略战争,美化为是“文明与野蛮之战”,战后又建议日本政府对中国勒索巨额赔款,积极主张分割中国。进入19世纪90年代,福泽谕吉对中国文明发展史更是丑化到了极点,视中国为亚洲文明发展的绊脚石,为日本把侵略矛头指向中国,制造舆论。 福泽谕吉的这一中国观,在近代日本并非是孤立的,与此同时,有一大批思想界、文化界、军政界理论家、政治家和民间的右翼团体,大力鼓吹这一政治思想理论,“征韩论”、侵华论成为当时日本社会最盛行的政治舆论。在此背景下,清末民国初年,一批又一批所谓日本的“大陆浪人”,自发或在政府、军部、财阀和右翼团体的支持下,涌入中国,在各地建立据点,刺探情报,调查矿产资源,绘制军事地图等,为日本侵华政策服务。 进入20世纪30年代前后,中国早已成为日本侵略的既定目标,此时提出的所谓日本在“满蒙享有特殊利益”,满蒙是日本的“生命线”等叫嚣,已是日本国民耳熟能详的全民的行动口号。九一八事变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爆发的。此时的日本国民,几乎举国一致狂热地支持日本所发动的对华侵略战争。在中日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侵华战争、日俄战争中,屡屡得益的日本国民,已把自己与军国主义集团紧密地拴在一起,他们为日军在侵华战争中所取得每一次胜利欢呼,视参军入伍,为天皇效命疆场,为家族的荣誉。他们直接或间接地参加了侵华战争,日本国民对此应该进行反省。 为进一步论证这一观点,下面摘录引用《战争罪责》一书中对永富博道的访问记录:永富入伍前是东京国士馆专门学校的学生,在校读书时,就是“狂热的国粹主义者”,崇拜以天皇为中心的国家体制,“满怀神国日本称霸世界的激情”。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日本挑起全面侵华战争。同年12月,东京学生联盟组织各大专院校学生代表,赴上海、南京参观旅行,永富做为国士馆代表参加了这一活动。在南京参观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国际难民区,当地日军为向参观的学生展示如何屠杀中国人,特地从避难者中押解出“20多名男子被装上车,送至长江边下关去杀害”。江边“那里堆积着几千具尸体,穿过其间的狭窄小道往里走,到了长江大堤附近。率领他们来的军官邀请学生们说:‘你们可以自由杀中国人,这将是你们旅行见闻’。于是柔道勇士去掐住中国人的脖子,空手道选手拳打脚踢,想把对方打死。但把人杀死并非那么容易。军官说:‘我来给你们做个样子’……一刀下去,砍掉一个人的头颅”。永富也用枪射杀一名企图跳江逃跑的中国人。据永富回忆,对这样屠杀无辜中国人的血腥场面,当时所想到的是:“他相信军队做的事全都正确,与天皇为敌的中国人,要尽可能多地杀掉,只有天皇是统治世界的人神……而且使这种想法变得愈来愈强烈。”南京之行后不久,永富即中断学业来中国在日军特务机关任职,他承认在华期间,曾以各种方式残暴地杀害200多中国人,被人称为“阎王”。 杀了这么多中国人,但永富在当时精神和心理上并未产生任何负罪感。当其战后反省忏悔自己的战争罪行时,“永富把欠缺负罪感解释为天皇制思想和由此而产生的民族蔑视观”。(见该书第158-169页) 永富的自我剖析所找到的思想社会根源,归结在一点上,就是日本军国主义化法西斯化民族心理所酿成的恶果。永富博道战前所受的军国主义教育的毒害,战时对中国人的施暴心态,基本上是当时日军官兵的一个缩影,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在上面所引永富博道的自述中可以看出,日本军国主义是怎样把本应该是纯朴的青年学生,塑造成为一个法西斯分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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