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制度党领导墨西哥在创造了近50年的辉煌历史之后,从80年代开始进入了一个多事之秋:先是出现了1982年的外债危机,其后是一系列的社会动荡,它的高潮是1994年的南部恰帕斯州农民暴动和严重的金融危机。1997年中期选举,左翼的民主革命党和右翼的国家行动党异军突起,两党在议会的席位之和已经超过了革命制度党;同年在首次由民选产生的首都联邦区长官角逐中民主革命党又击败了官方党。这宣告了革命制度党左右墨西哥政局的时代的终结,墨政局基本已成三足鼎立之势。革命制度党在近20年显示出节节衰退的迹象有一系列原因,而经济政策失误、党的指导思想的转变和职团主义组织体系的衰落则是其中最主要的因素。 一、革命制度党经济政策的失误以及经济发展战略的改变导致了一系列经济社会危机。墨西哥原来实行进口替代工业化发展战略,是封闭式的内向型经济。实践证明,这种政策在当时是正确的。但是,到了70年代,墨西哥发现了丰富的石油矿产,开始大举外债开发油田,结果由于世界经济危机,国际油价大跌,墨西哥从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1982年出现了债务危机。墨西哥不得不实行紧缩政策,并加入了关贸总协定,采取了以偿付外债为目的的出口导向型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在这种模式下,政府降低了关税,过早地开放市场,不加限制地吸收外资,(注:墨西哥在萨利纳斯(1988-1994年在任)执政期间,吸收外资之多居拉美之首,累计达750亿美元。由于1994年国内政局动荡, 经济乏力,加上美国利率提高等不利因素,大量外国投机资本外逃,引起金融市场动荡。)而且过分依赖外资。恶果在1994年显现出来了,由于当年的外资大量抽逃,直接加剧了墨西哥的金融危机,给这个国家带来了多达700亿美元的损失。从80年代开始, 为配合加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步伐,在美国的极力影响下,墨西哥对国有企业进行了大规模的私有化,私营企业主集团的经济实力和政治势力大为膨胀,而失业的工人则越来越多,贫富分化日益加剧。在农村,土地分配停止了,1992年墨西哥修改宪法,废除了“耕者有其田”的原则,彻底结束了土地改革的进程,大量分不到土地的农民不是揭竿而起就是涌入大城市成为劳动力后备大军。如今,墨西哥出现了4500万贫困人口,其中有2500万属于赤贫,20%的最贫困人口仅享有全国 4.4%的财富,而20%的最富有人口却占有53. 5%的财富。经济社会的矛盾由此可见一斑。 二、革命制度党以“社会自由主义”取代“革命民族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削弱了党的社会基础。萨利纳斯总统(1988-1994在任)为适应新自由主义经济体制的需要,提出了“新民族主义”和“社会自由主义”的新理论主张。前者在民族主义理论中放弃了它一贯的反帝、反霸和反美的口号,以适应经济全球化趋势和对外开放的需要;后者则宣扬在“社会利益原则”下的自由主义。这一理论在1993年革命制度党的十六大上通过,被确立为该党的指导思想。但是在新自由主义改革的进程中,“社会利益原则”仅仅是一个修饰语而已。墨西哥的阶级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政权的资产阶级性质越来越明显,收益分配越来越向资方倾斜。在政党政治方面,1994年新总统塞迪略上台后的第一项改革措施就是修改了选举法,废除了政府在选举中支持官方党的一贯作法,这一举措打击了革命制度党工农职团部门的信心和凝聚力,更增加了该党被代表大资产阶级的右翼政党击败而沦为在野党的可能性。 三、革命制度党体制僵化、派别斗争严重,官方党职团结构在新的经济体制下有趋于瓦解的危险。由于长期执政,官方党职团部门的领导人也日益官僚化了,出于自己的政治前途与既得利益考虑,他们通常更多地对上负责,而对来自下层普通民众的要求与呼声则敷衍塞责。而同时,政府与官方党对各职团部门的分化瓦解政策,使得各职团组织与政府的谈判与对抗能力大大削弱,不得不对政府具有很强的依附性。因此,各职团部门在忠实反映其部门成员的要求与利益方面,工作做得并不是很深入,而当政府无意顾及职团部门的利益时,他们也不具备与国家进行谈判的有效能力了。60年代,这种危险的组织离心倾向就已露出苗头,由于国家政策向右倾斜,约3.5万名不满的农民脱离了农民部, 成立了“独立农民联合会”。80年代墨西哥实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后,3个职团部门成员组织的离心倾向愈发严重, 墨西哥国家与劳工的关系有再度出现“非制度化”的危险趋势。对于政局的动荡与社会的种种危机,官方党的职团结构已经显得力不从心了。 面对新世纪的政策调整 革命制度党推行的新自由主义改革日渐脱离了支持它的劳工阶级,削弱了自身赖以存在的社会基础和组织基础。随着职团主义体系的衰落,建立在这个体系基础上的党也面临着动摇和解体的危险。这不能不引起革命制度党自身的深刻反思。从1996年开始,该党进行了一系列大政方针的调整,主要包括: 一、1996年9月召开的党的十七大, 重新恢复了“革命民族主义”的指导思想,强调指出:革命制度党是墨西哥工人、农民和人民阶层的党,是民族主义、民主和民众的党。这说明该党重新明确了自己的民众主义性质与政治角色,是对民众阶层的一种鼓舞和凝聚。 二、革命制度党开始着手理顺党政关系和扩大党内民主。由于长期以来对党内民主重视不够,革命制度党的领导层与基层组织缺乏有效的沟通,也受不到规范的民主监督。有鉴于此,该党规定,党的领导职务和民选职务的候选人必须具备10年以上的党龄;以后历届总统候选人不再由前任总统指定,而由党的全国政治委员会在6 个备选人士中遴选产生;州长候选人的产生也以同样方式进行。 三、革命制度党政府进行了一系列的政治、经济、社会政策调整。政府进一步深化国家政治体制改革,尤其是选举制度的改革,保证政党选举中的公平、公正和透明。同时革命制度党与政府的一种新型党政关系也逐步确立起来了,革命制度党不再作为官方党出现,而将以一个普通的竞争性政党的面貌参与政权角逐。 四、在经济政策方面,革命制度党政府加强了宏观调控,进一步严格财政金融纪律,对国民经济进行结构性调整,制定了中长期经济发展计划,以加强对外开放与合作。 五、在社会政策方面,革命制度党政府重新加大了对社会公共事业的投资力度,1997年联邦预算的56%将用于各类社会项目。新的社会保障法也随之出台,以着力解决墨西哥社会的发展失衡、农村扶贫以及通过和平对话处理社会冲突等各种迫切问题。 如今,革命制度党正从原来作为政府与民间桥梁的官方党过渡为多党制竞争中的一个普通政党。这种角色转变既是对革命制度党生存与发展的严峻挑战,又是对其职团结构生命力与适应性的考验。对于一个执政70年的大党来说,革命制度党拥有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包容性极强的意识形态、灵活应变的政策能力以及相当庞大的组织队伍,因此,尽管反对党势力呈现咄咄逼人的架势,但是在较长的一段时期内,预计革命制度党仍有极强的竞争力。从近几年的选举情况来看,革命制度党的支持率稳定在40%左右,而两大反对党民主革命党和国家行动党则各握30%的选票。 总的来说,墨西哥政党体制已由原来数党并存、一党独霸的非竞争性霸权党制转变成了一党执政、多党制衡的竞争性优势党制。至于这种体制以后是否会进一步发展演变,墨西哥革命制度党能否在今后新的政治框架中立于不败之地,我们且拭目以待。 【参考文献】 [1]曾昭耀:《政治稳定与现代化》,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 [2]丹·科·比列加斯等:《墨西哥历史概要》(中译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年版。 [3]周余云:“世纪之交的拉美政党政治”,《拉丁美洲研究》,1999年第一期。 [4]Ronald.H.McDonald and J.Mark Ruhl, PartyPoliticsandElections in Latin America,Westview Press,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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