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天人思想的模糊性
“究天人之际”是司马迁写作《史记》的目的之一,为的是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说明人在世界上的地位。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带有明显的中介过渡性质,即模糊性,因之很难以“非此即彼”的判断方式下结论。本文的出发点是,无需乎去追求其是否是天命论或否定天命论,而是在不同层次、不同问题上找出其属于这个或那个的程度如何,然后从总体上把握其基本的属性。 一 司马迁如何表述自己的“天人之际”思想?这应该是讨论的出发点。 司马迁共有三处使用了“天人之际”这一概念,一处是《报任安书》:“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旨在说明写《史记》的目的。又一处《太史公自序》:“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作八书。”说明写八书的宗旨。此处天人之际”似可理解为概括《天官书》的主题,因为“礼乐损益”指《律书》《历书》,“山川”指《河渠书》,“鬼神”指《封禅书》。第三处《天官书》:“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为国者必贵三五。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这段话成为正面描述天人思想的唯一一段话。 它从宏观上把握天人关系,首先说明天象的变化。现代天文学计算出,地球自转轴绕黄轴旋转,每年转动的角度为50.2秒;30年为25.1分,这时人们视野中的天象已有了些微的变化;100年1.4度,变化比较显著;500年约7度, 变化确实已经相当大了,1500年20.9度,三纪则为62.7度。《天官书》所说的“小变”、“中变”、“大变”基本符合实际。但小、中、大都是模糊语言,它们之间并没有固定的明晰的界限,所表达的变化当然也不是精确的。而当以“三十”、“百”这样具体准确的数字与“小”、“中”这些模糊语言相结合以表达关系极为复杂而丰富的天体运行时,便会愈加随意和没有意义。 “为国者必贵三五”是一个转折,从天转向了人。但治理国家的人如何“贵三五”的天体变化,是依天象的变化规律以治理人间,还是指遵从天象以规划农事?却没有表述清楚。而且,“上下各千岁”是一个漫长的时代,天体运行复杂,治国者又如何参照它治理人间呢?这样一来,“天人之际续备”的含义便也是含混不清的。 《天官书》还使用了“天人”的概念:“夫常星之变希见,而三光之占亟用。日月晕适,云风,此天之客气,其发见亦有大运。然其与政事俯仰,最近天人之符。此五者,天之感动。”这里的“天”是居于日、月、星、云、风五者之上的更高的层次。日晕、月晕、星孛、兴云、刮风等现象被说成人间重大气运转移的先兆。日、月、风、云、风被认为是天的意志的反映,与人间政事之兴衰互相对应,最合符契。这样的结论,是典型的天人感应论。 《天官书》代表了我国古代天文学发展的水平。在这个水平的基础上再前进一步,便应该是探求天体运动的动力,建立科学的理论体系。但司马迁囿于中国某些传统思想的影响,把天体物理学问题硬性纳入政治学范围来讨论,闪光睿智的天文学思想被套上了“天人感应”的金箍咒。 二 司马迁在“天人感应”问题上的基本态度是什么?他说:“推古天变,未有可考于今者。”“幽、厉以往,尚矣。所见天变,皆国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时应,其文图籍祥不法。是以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至天道命,不传;传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虽言不著。”(《天官书》)认为遥远时代所记的天变,各家各人解释不同,都是为了傅会当时的政治斗争需要,所以流传下来的文书、图籍以及吉凶记载,都不可信从。孔子对这些记载就不相信,不予记录,他的天道性命之学便不轻易传人。司马迁最推崇的人物是孔子,写作《史记》就是为了追踪《春秋》,孔子不语怪力乱神,言外之意《史记》也不应当相信“祥不法”之说。 又说:“近世十二诸侯七国相王,言从横者继踵,而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故其占验凌杂米盐。”(同上)“星气之书,多杂祥,不经。”(《太史公自序》)进一步否定近世“天人感应”之说,认为其占验结果杂乱而细碎,不足为据。 《河渠书》引田蚡之事对天人感应之说加以分析批判。汉武帝元光年间黄河决口,冲毁南岸,河北岸的庄稼反而丰收。武安侯、丞相田蚡的奉邑就在黄河北岸,所以极力反对堵塞决口,并援引天人感应的说法。“蚡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为强塞,塞之未必应天。’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于是天子久之不事复塞也。”痛快淋漓地揭露了统治阶级为了一己之私利,竟不顾劳动人民死活的无耻行径,他们抬出天人感应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丑恶用心而已。司马迁态度明朗地反对并揭露天人感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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