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953年初，竞选获胜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艾森豪威尔就职总统。其时国际上东西方冷 战正酣，朝鲜战争尚未结束。国内以麦卡锡主义为代表的反共浪潮甚嚣尘上。共和党之 所以能竞选获胜，把民主党占据20年的总统宝座重新夺了回来，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 攻击民主党反共不力，叫嚣要把东欧从苏联的暴政下“解放”出来。因此当艾森豪威尔 上台后，当他清楚地了解了杜鲁门政府对苏联东欧实施的进攻性隐蔽行动后，只能是继 承而非放弃这一战略。
    然而艾森豪威尔并未原封不动地继承这一战略，而是做了一定程度的调整。这集中体 现在艾森豪威尔政府关于隐蔽行动的指令--NSC5412系列文件上。
    1954年3月15日，艾森豪威尔总统批准了本届政府关于隐蔽行动的第一份文件，题为《 国家安全委员会关于隐蔽行动的指令》，标号为NSC5412。该指令宣布取代NSC10/2和NSC10/5。1年后，即1955年3月12日，艾森豪威尔又批准了NSC5412/1号文件《国家安全 委员会关于隐蔽行动的指令》，并用该指令取代NSC5412。同年12月28日，艾森豪威尔 总统签署了关于隐蔽行动的第三个指令，题目如前，标号为NSC5412/2。它取代了NSC54 12/1。这3份文件其实并无大的差别，基本内容完全相同。只是在监管指导隐蔽行动的 组织机构方面做了一些调整。
    根据NSC5412，行动协调局（OCB）为“协调国务院、国防部和中情局的正常渠道”[10] ，隐蔽行动计划应提前交给行动协调局成员审查。行动协调局是1953年9月取代专门负 责指导实施心理战的心理战略局（PSB）而建立的一个部际机构，由国务院、国防部和中 情局的代表组成，隶属国家安全委员会，负责根据国家安全委员会确定的路线方针，制 订有关计划，审查隐蔽行动项目。或许是由于行动协调局的级别不够高，在审查隐蔽行 动项目中多有不便，NSC5412/1设立了一个更高级别的机构“计划协调组”（PCG）来负责 此项工作。文件指出：“除非总统有别的指令，今后中情局根据这一政策或别的指示提 出的主要隐蔽行动计划，应提前通知计划协调组成员”；计划协调组“将是批准这些计 划以及协调国务院、国防部和中情局支持的正常渠道”。[11]艾森豪威尔总统为了进一 步加强对隐蔽行动的监管，在NSC5412/2中又撤销了计划协调组，设立了一个NSC5412领 导小组。该组由总统、国务卿和国防部长各自指定的级别在部长助理以上的代表组成（ 总统代表为国家安全事务特别助理），负责批准主要的隐蔽行动计划以及协调国务院、 国防部和中情局的支持。NSC5412/2还比前两个文件多了一个附件，规定了为保证执行 上述条款（NSC5412/2第7条）的“标准程序”[12]。
    以上我们只是简略分析了NSC5412系列3个文件的细微差异。现在让我们着重看看它们 和杜鲁门政府的隐蔽行动指令相比有何变化。
    和NSC10/2、NSC10/5两份文件相比，NSC5412系列首先是扩大了隐蔽行动的范围，把隐 蔽行动的矛头不仅指向苏联东欧集团，也指向了中国及整个共产主义世界。NSC5412系 列第1条说：“国家安全委员会认识到苏联、共产党中国以及被他们统治的政府、政党 和团体（此后统称国际共产主义）诋毁和败坏美国及其他自由世界国家目标活动的恶毒的 隐蔽活动，决定如NSC10/2、10/5指令所示，为了世界和平与美国国家安全的利益，用 隐蔽行动补充美国政府公开的外交活动。”[12]这就把中国也作为其从事隐蔽活动的借 口，从而也把隐蔽行动的矛头指向中国乃至整个“共产主义世界”。
    其次，隐蔽行动所要达到的目标有所变化。关于隐蔽行动所要达到的目标，NSC5412系 列共列举了6点，它们是：1.给国际共产主义制造困难，破坏苏联和共产党中国以及他 们和卫星国之间的关系，使苏联、共产党中国及其卫星国对国内的控制复杂化，延缓苏 联集团军事和经济潜力的增长。2.诋毁国际共产主义的威信和意识形态，削弱各国共产 党及其支持者的力量。3.阻止那些容易直接或间接地接受共产主义控制的党派或个人在 一个自由世界国家获得统治权力。4.削弱国际共产主义对世界任何地区的控制。5.增强 自由世界人民和国家对美国的向心力……增强这些人民和国家抵抗国际共产主义的能力 和意志。6.按照既定政策和可行条件，在被国际共产主义统治或威胁的地区发展地下抵 抗，促进隐蔽行动与游击活动，保证这些力量在战争爆发后可被利用……[12]
    与NSC10/2和10/5做一比较，可以看出，NSC5412系列所要达到的目标更为宽泛。它不 只是要求美国的隐蔽行动“给苏联的权力结构造成最大的紧张”，而是要给整个国际共 产主义“制造困难”；不只是要给苏联与东欧、中国的关系造成最大的紧张，而是要“ 破坏苏联与共产党中国以及他们与其卫星国之间的关系”；不只是要“努力削弱苏联的 力量和影响，使其不再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威胁”，而是要“使苏联、共产党中国及其卫 星国对国内的控制复杂化，延缓苏集团军事和经济潜力的增长”，并且诋毁国际共产主 义的威信和意识形态，削弱其党派的力量，“削弱国际共产主义对世界任何地区的控制 ”。换言之，杜鲁门政府的隐蔽行动力图给苏联造成最大的困难，动摇苏联的统治，破 坏苏联与东欧各国及中国的关系，削弱苏联的力量和影响，使其不再对美国的安全构成 威胁。而艾森豪威尔政府的隐蔽行动则要给整个社会主义阵营制造困难，破坏国际共产 主义的力量和影响。艾森豪威尔政府所要达到的目标更为宽泛久远。
    艾森豪威尔政府的上述变化是由当时东西方冷战格局的变化所决定的。艾森豪威尔上 台后不久，苏联领导层也发生了更迭。苏联新领导调整了斯大林和西方僵硬对抗的路线 ，多次表示要改善和西方国家的关系，缓和国际紧张局势，同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和平 共处，并也采取了斡旋结束朝鲜战争、与奥地利签订和约、与西德建交等一系列切实具 体的行动。苏联似乎暂时不再构成对美国最紧迫、最直接的威胁。另一方面，新中国此 时已巩固了国内的统治，特别是在朝鲜战场上使不可一世的美帝国主义惨遭痛击，中国 的国际威望迅速增长。在中国革命的影响下亚非民族解放运动蓬勃高涨，第三世界迅速 崛起。与此同时，苏联和东欧各国签订华沙条约，结成紧密军事政治集团。社会主义阵 营的力量空前壮大，社会主义的影响更加强烈。战后初期形成的美苏冷战格局已真正发 展成为东西方冷战格局，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阵营冷战格局。正因为如此，艾森豪 威尔政府在NSC5412系列文件中把苏联、东欧、中国以及其他各国的共产党团体统称为 “国际共产主义”，在文件的字里行间渗透着对国际共产主义的恐惧与仇恨，处心积虑 地要通过隐蔽行动破坏、削弱国际共产主义的力量和影响，力图在冷战中赢得最大红利 。
    综上所述，冷战初期，美国政府为了破坏、削弱苏联及国际共产主义的力量和影响， 制订了一系列对苏联、东欧各国、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实施隐蔽行动的绝密政策文件和 计划，并采取了相应的行动。每当这些行动败露，美国政府总是“巧言否认”，声称这 些行动与己无关，上演了一出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丑剧。但谎言终究掩盖不了事实，冷 战结束后美国政府解密的关于隐蔽行动的一份份文件便粉碎了其当年制造的所有谎言。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和遏制政策相比，美国的隐蔽行动政策及活动以其隐蔽性、复杂 多变性、难以防范性，对苏联东欧及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更具危险性。如50年代初，杜 鲁门政府雇用的一批来自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兰德公司的学者根据隐蔽行动政策 ，提出了一个颠覆苏联政权的“特洛伊计划”，其中包括要诱使苏联军队和安全机构中 出现大量叛逃西方者，动摇党对他们的信任，导致新一轮清洗，削弱苏共镇压持不同政 见者的能力；制造假情报，挑拨苏联领导人之间的关系，增加他们的相互猜忌，诱导苏 最高层的权力斗争；散布中共有铁托主义倾向的流言，分裂中苏关系，等。堡垒最容易 从内部攻破。50年代苏联东欧国家激烈的党内斗争与中苏关系的分裂不能说与美国的隐 蔽行动没有关系。美国隐蔽行动政策的危险与恶毒由此可见一斑。可以说，美国的隐蔽 行动政策使东西方冷战进一步深化，同时也凸显了东西方矛盾的尖锐与冷战的严酷。美 国的隐蔽行动政策及其活动成为东西方冷战的一个重要内容。
    本文为笔者接受国家出国留学基金委资助，于2001年在美国哈佛大学做高访时的研究 成果之二。在此笔者再次对国家出国留学基金委致以诚挚的谢意。
    【参考文献】
    [1]白建才。近年来美国的冷战史研究[J].历史研究，2002（1）。
    [2]白建才。论冷战的起源[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4）。
    [3]http://www.state.gov/www/about-state/history/intel,Foreign Relations ofthe United States,1945-1950:Emergence of the Intelligence Establishment（Washington,DC1996），Document 245.
    [4]http://www.state.gov/www/about-state/history/intel,Foreign Relations ofthe United States,1945-1950:Emergence of the Intelligence Establishment（Washington,DC1996），Document 249.
    [5]FRUS,1945-1950:Emergence of the Intelligence Establishment,Document 258 [Z].
    [6]FRUS,1945-1950:Emergence of the Intelligence Establishment,Document 269 [Z].
    [7]FRUS,1945-1950:Emergence of the Intelligence Establishment,Document 292 [Z].
    [8]Gregory F.Treverton.Covert Action-The Limits of Intervention in the Postwar World[M].New York:Basic Books,Inc.,Publishers,1987.
    [9]Gregory Mitrovich.Undermiming the Cremlin:America's Strategy to Subvertthe Soviet Bloc,1947-1956[M].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0]http://www.ddrs.psmedia.com/,“Covert operation”，1978010100213.
    [11]Documents of the NSC,1947-1977,Microfilm A438,A:IV:0270[Z].
    [12]Documents of the NSC,1947-1977,Microfilm A438,A:IV:0275[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