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中期,当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的真理之光升起之际,资产阶级的史学思想便从它的先行者用理性和智慧所构筑的历史发展规律性的峰巅崩塌了。这是因为,无产阶级已经为资本主义的统治敲起了第一声丧钟,而历史的规律性思想的存在,不啻是这丧钟声中的主旋律。历史规律性的思想的存在,就像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死亡通知书一样,而使资产阶级的学者感到颤栗了。资产阶级的先辈们,都曾把资本主义历史阶段当作人类社会发展的至高至善的顶峰。随着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兴起,使它们关于历史未来的信念压根儿起动摇了。以被十九世纪的西方世界极度尊崇的德国历史学家朗克(1795-1886)史学的出现为转折点,历史规律性思想被抛弃了,他竟然把他的先辈从上帝手中夺回来的历史又交给了上帝,他说:“在全部的历史进程中,‘上帝’是无所不在的,是到处显现的。历史上的每一件大事都证明‘上帝’的意志,每一个关键性的时刻,都证明有‘上帝’在主宰一切。”(12)可见朗克之与新托马斯主义者马利坦的宗教史观合流决不是偶然的了。马利坦说:“福音在历史上突然出现”“促使了历史的运动,并给它指出了方向。”(13)以朗克为分界线,如果说朗克前的资产阶级思想家曾经是以对历史规律的探求为重要特点的话;那末在朗克以后,资产阶级的形形色色的学者们便是以对历史规律的否定为标志了。新康德主义者文德尔班(1848-1951)认为自然科学和历史的区别便在于历史的发展是被排斥于规律之外的,他说:“自然研究与历史的分别,首先开始于利用事实来构成知识的时候,这时候我们就看到,前者追求的是规律,后者追求的是形态。”(14)另一新康德主义者李凯尔特(1863-1936)认为:“由于经验史学和关于规律的科学是两个互相排斥的概念,我们可以说,历史发展规律是一种Contratio in adjcto 〔用语矛盾〕”(15)新黑格尔主义者克罗齐认为:“历史像诗一样,像道德意识一样,没有规律。”(16)实用主义者詹姆士(1842-1910)说,把“历史规律”当作一种“不可避免的东西”是“最有害的和最不道德的宿命论”(17)《西方的没落》一书的作者斯宾格勒(1880-1930)认为:“一切历史研究者同真正的科学的关系越是疏远,他的历史反而更为出色。”(18)自孔德与朗克始,资产阶级的历史学中历史规律的思想便被当作恼人的“绝对主义”、“形而上学”捞什子加以抛弃了。资产阶级学者反对历史规律的存在与客观性的另一手法,是宣扬历史规律的不可知性。他们说:“太阳明天要升起,是一种假说,意味着我们并不知道它是否会升起。”(19)“全部历史,甚至最接近我们的现代欧洲本身的历史,都是一团漆黑。”(20)“对我们来说,过去充满了空白,而未来又是昏暗的……”(21)“对于历史我们毫无所知”(22)在这里,需要我们着重理解的是,资产阶级对于历史规律的客观性的否认与恐惧,随着资本主义向帝国主义阶段的转化和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以及殖民地半殖民地革命运动的新高涨而空前加剧了,如法国史学家西蒙所暴露:“在1914年的炮声中,对现在所抱的信心和历史威力的信仰完全毁灭了。”(22)需要看到,资产阶级学者对历史规律性的否定和抛弃,是和资产阶级世界观由启蒙主义向没落腐朽的转化是分不开的,特别是和资产阶级形形色色的现代哲学派别的存在有着极为深刻的内在联系,诸如:实证主义、逻辑实证主义、实用主义、存在主义、权力意志哲学、生命哲学,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