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西部的南方地区，社会组建的过程基本上是将大西洋沿岸南部各州的制度移植到各个开发区。南方的拓荒者，也就是那些希望扩大农场土地的中小农场主，当他们刚刚在滨海平原，密西西比河的潮水地带开垦出小块土地，还未立稳脚跟时，弗吉尼亚，卡罗来纳那些耗竭了地力的种植园主便接踵而至。他们从银行得到大笔的贷款，拥有充足的货币，并且在各地联邦土地办公室的拍卖中购买上千亩的河谷和平原上的上等地段，同时为了连阡成片不惜高价买下拓荒者开垦的耕地。失去土地的中小农场主则被迁往不毛之地。购买了土地以后，种植园主一家便乘坐一辆号称“森林之舟”或“草原之船”的豪华大车向西部迁移。南方的道路平坦，马车坚固、舒适，车后跟着黑奴和牛、羊、猪、狗，上百个车铃叮当作响，场面十分壮观。到达目的地后，种植园主安排在现有的庄园土地上种植棉花和玉米，雇佣工匠制作服装、鞋帽及其他生活用品，建造仓库、码头运送农产品，挑选经纪人和市场，并把他生产的棉花按最优化价格卖出去。西南地区的经济活动基本上是围绕棉花种植园进行的，白人工匠、管家、监工、律师、经纪人、马车夫、水手、船长以及黑奴的生计都与种植园经济息息相关，种植园俨然成为了一个个功能齐全的小型社会。
    这些由大大小小种植园社会构成的南部社会结构呈现出金字塔型的特征。[4]众所周知，黑奴在南北战争以前没有公民权，是主人的财产，他们基本上被排斥在社会组织之外。南部边疆社会是白人公民的社会，在法律上，白人公民的地位是平等的。1817年的密西西比州宪法和1819年的亚拉巴马宪法，都取消了投票权的财产限制，给予所有在该州住满一年的男性白人选举权，州议会的代表名额按该州白人的人口分配。为了防止个别人的特权，州宪法还规定立法机构的地位高于州长，州议会可以任命本州的法官和其他官员。在现实社会和政治生活中，由弗吉尼亚、南北卡罗来纳及佐治亚地区西迁的种植园社会，却把南部的社会等级制、贵族共和制和大种植园主对社会事务的垄断权带到了密西西比河下游各州。在南部阶级界限分明的社会中，居于金字塔顶端的是大种植园主，他们拥有1000英亩以上平原河谷地区的土地以及100名以上的黑奴，集中了当地百分之八十的财富。种植园带来的高额利润，也使他们可以离开庄园到交通便利、文化发达的县城居住，县城由此成为南部社会的政治中心。另外20%的中小种植园主，拥有100英亩以上的棉田，使用1-20名奴隶，他们居住在肥沃土地的边缘地带，其活动的范围是各地的乡镇，他们是南部基层社会有权有势的人物。其余77%的白人是属于自耕农和被称为“沙丘人”的贫苦人。他们的土地分布在自然条件较为恶劣的山区、沙地、松林地带以及被种植园主抛弃的贫瘠土地上，他们是金字塔社会的底层，无权无势，为谋生而苦苦挣扎，难以像西北地区的家庭农场主那样，享有社会和政治事务决策的平等权利。
    起源于弗吉尼亚的贵族共和制被田纳西、亚拉巴马、密西西比等西部新州接受，因而西南各州的社会和政治体制具有浓厚的贵族统治色彩。处于社会中层以上的种植园主，尤其是金字塔顶端的大种植园主对各地的社会事务有决定性的影响，他们不仅要关心庄园内的种植和制造业，关注棉花的价格和质量标准，甚至关税和税收、贷款的利率、公路的修建、法院商店教堂的建设和社会事务也被他们视为应尽的职责。对于这些拥有大量财产的种植园主来说，参与社会治理是一种义务。南方的传统习惯使那些出身显赫的种植园统治者在决策时能够有效地保持理性和独立精神，他们的社会责任感、开明的品格以及雄厚的财力，使他们有资格被挑选出来，担任县政府、法院、州议会、联邦议会等各级公职。长此以往，公共权利就成为少数人的特权，各州代议制机构成为大种植园主为社会制定章程和法律的场所，这批人即代表着社会。由此，这种体制使多数决定原则和契约精神的性质出现了重大的变化，这里的多数不再是社会的全体公民，而是某个社会集团里的多数成员，他们达成的协议也就是公共政策、法律和社区章程等契约形式，但这个契约不必经由社会公众起草、制订和批准，它是由社会精英们制定并运用政权力量强制维护的。南部边疆社会的社会自治，尽管也包含着多数原则和契约关系，可是它们已经被贵族共和制改变了性质。
    美国西进运动的自发性群众运动的特点，使其在基层社会的组建中联邦政府干预的成分较少，由生产者（包括西北地区的家庭农场主和西南地区的种植园主、自耕农）之间因界定产权、自警自卫的需要而组建的社区共同体，能够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制定章程，设置机构，极大地节约了组建社会的运行成本和控制成本，使资源最大程度地集中用于工农业生产能力的投资。而多数决定原则和契约关系在社区组建中的普遍采用，也使宪政实践在西部的推广中有了一个坚实的基础。19世纪60年代的南北战争使西南地区的贵族共和制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社会平等和政治权利向中下层社会敞开了大门，美国的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制在西部社会中更为统一和巩固了。
    收稿日期：2003-06-20
    【参考文献】
    [1]杨生茂。美国历史学家特纳及其学派[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2]贝阿德·斯蒂尔。美国西部开发纪实[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86.
    [3]丹尼尔·布尔斯廷。美国人建国历程[M].北京：三联书店，1993.
    [4]塞缪尔·莫里森。美利坚合众国的成长[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