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西方国家向全世界扩张的步伐也骤然加快。他们纷纷走出国门,建造大舰巨舶,组织商船队和贸易公司,进行航海探险,致力海外贸易,到世界各地寻找商业机会,掠夺金钱、土地和人口,进行原始积累。贪婪的西方商人,确信自己的好运在远方,行走于全世界并把商品带到世界各地,追逐丰厚的利润;炮舰和军队用刀和剑在各个殖民地上建立起统治;外交使节和传教士到处奔忙把政令和圣经传播到各个角落,并热衷于搜集情报,了解各地的情况。美国独立条约的墨迹未干,当其还处于英国的威胁之下时,“海商就已游弋七大洋,去寻求贸易”。到达中国的第三只船“实验号”只有84吨,乃至被认为是近海帆船,充分展现了愿意为可能获得的利润冒最大危险的精神。据估算, 英国在1757-1857年的100年中,仅从印度运回本国的货物和货币总值达120 亿金卢布;1701-1810年从西部非洲贩运200万黑奴,进行贸易。 纺织工序的逐步机械化、焦炭炼钢、蒸汽机的应用、工厂制的出现,农业的发展、农村购买力的增加,市场的兴旺、商人的活跃,航海的进展、殖民地的开拓、交通运输的改革等等,许多举措、许多事件的相互联系,相互促进,推移演变,推动英国率先完成了工业化,跨进了“近代社会”。一个生产力如地下泉水喷涌迸射的人类新时代全面展开。 一潭死水 在变化了的世界面前,康雍乾三代英明君主却表现出惊人的麻木和极度的愚昧:妄自尊大、拒绝开放,囿于传统、反对变革,满足现状、固步自封,特别是限制工商业、蔑视科学技术、闭关锁国、加强集权、禁锢思想的做法,愈加严重地制约着社会的进步。 与西欧国家不遗余力地保护工商业发展的做法相反,清王朝对工商业控制、压抑、打击,把工商视为“末业”,认为兴商既不合祖宗成法,也对国家无利。雍正说:“农为天下之本务,而工贾皆其末也。今若欲于器用服玩之物,争尚华巧,必将多用工匠。市肆之中多一工作之人,即田亩之中少一耕稼之人。且愚民见工匠之利,多于力田,必群趋而为工,则物之制造者必多,物多则售卖不易,必至壅滞而价贱。是逐末之人多,不但有害于农,而并有害于工也。小民含轻利而逐重利,故逐末易而务本难。苟遽然绳之以法,必非其情之所愿,而势所难行。惟在平日留心劝导,使民知本业之为贵,崇尚朴实,不为华巧。如此日积月累,遂成风俗。虽不必使为工者尽归于农,然可免为农者相率而趋于工矣。”(《清世宗实录》,卷五七)有些官吏主张在广东招商开矿,雍正表示坚决反对:“今若举开采之事,聚集多人,其中良顽不一,难以稽察约束,恐为闾阎之扰累。况本地有司,现在劝民开垦,彼谋生务本之良民,正可用力于南亩,何必为此徼幸贪得之计,以长喧嚣争竞之风”。(《东华录》雍正朝,卷二六,十三年四月)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朝廷对民间手工业在经济上实行高额征税,低价收购,无偿摊派;在政治上或则限制其开设,或则控制其流通,或则严格约束工人,或则指定特许的商人,对工商业的发展千方百计地压抑阻挠。封建官僚滥施淫威,而工商业者没有公开进行对抗的力量,只能匍匐在政权的脚下,任其蹂躏。因之,虽然当时中国六个大城市的人口都超过世界最先进的伦敦,但是西方城市以工商业为本位,商人和手工业主在政治上起着重大作用,参与城市管理、审查预算的情况,在中国从来没有出现。中国的城市首先是政治和军事中心,大多数城市的繁荣依靠官吏、地主、军队及其附属者的消费,而主要不是依靠工业制造与远程贸易。 在儒家思想的统治下,终清一朝,弥漫着轻视和蔑视科技之风,把科技知识视为“形而下”,把发明创造称为“奇技淫巧”。清初的戴梓发明火器“连珠铳”,一次可填发28发子弹,又造出蟠肠枪和威远将军炮,然而清统治者抱着“骑射乃满州根本”,不仅不采用,反而听信馋言,将戴充军关外。1792年,英特使马戛尔尼送给乾隆80寿辰的礼物中,有天球仪、地球仪、西瓜大炮、铜炮、各种自来火炮、西洋船模型、望远镜等29种,清廷只是将之作为“贡品”、“玩好”收藏,予以玩赏或鄙薄,根本未想到这里的科技含义及其中的军事价值。马戛尔尼曾邀请清军将领福康安检阅英国使团卫队演习新式武器操练,福康安竟拒绝说:“看亦可,不看亦可。这火器操作,谅来没有什么稀奇。”康熙帝对自然科学怀有浓厚的兴趣,宫廷中罗致了许多懂科学的耶稣会传教士,聘请了一批数学家研究天文数学。但是西方科学未跨出宫廷一步,只供皇帝个人欣赏。雍正、乾隆两位皇帝对自然科学均无爱好,加以康熙末年由于礼仪之争,罗马教廷与清朝的关系破裂,采取闭关锁国的政策彻底阻滞了西方科学技术知识的传入和交流。 闭关锁国、拒绝交流是清廷对外关系的基本政策。康乾时期,是人类历史从分散走向整体的时代,是经济国际化趋势日渐明显的时代。中国在对外关系上却采取了逆时代大潮的封闭国策。对外政策的着眼点是怀柔远人,外夷归附,宣扬恩德以保持国内秩序的稳定。至于航海探险、远洋贸易、对外扩张,这一切既缺少实行的手段、能力,也没有试探的兴趣。它不重视对外贸易的经济利益,只把通商当作怀柔的手段。当英国商人给清朝的文书中要求扩大通商,声称中英通商“与天朝有益”时,乾隆皇帝谕令两广总督苏昌:“国家四海之大,何所不有,所以准通洋船者,特系怀柔远人之道。乃该夷来文内,有与天朝有益之语。该督等不但当行文笼统驳饬,并宜明切晓谕,使知来广贸易实为夷众有益起见,天朝并不藉此些微远物也。”(《清高宗实录》,卷六四九)他在给英王乔治三世的一封信中讲:“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粤海关志》,卷二三,第8 页)清王朝的对外政策就是建立在这种“天朝上邦”意识和传统的自然经济观念以及诸如“不宝远物,则远人格”之类的儒家经典之上的。因而,贸易变成了“怀柔遐方、加惠四夷”的政治行为,而并非将其视为经济发展的需要。它盲目坚持“天朝”体制,以四夷之共主的面貌出现,在国际关系中,既不考虑交往的平等性,拘泥于三跪九叩之类礼仪末节;也不考虑经济利益,用朝贡代替国际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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