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与“历史常数”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是一条“长长的莱茵河走廊,风平浪静的水道”,穿梭如织的船只上飘扬着数十个国家的旗帜,这是“欧洲最活跃的自然通道”。“过于详尽的细节并不十分重要。我们应该牢记的,或者说自古以来照亮莱茵河之命运的是这样一个事实:是人……将山谷与急流锻造成为一条通道,而不是一堵屏障。这是一条纽带,而不是一道鸿沟”,“是一条交流的通道”。莱茵河自然而大方地、烟波浩渺地流过西欧大地,如果企图划地为牢进行争夺与扩张,河的两岸便将分裂为二、彼此对立与互相残杀,但是“总共只有一条莱茵河”,两岸民族与国家完全可以广泛结交,变分力为合力,缔造普遍的联盟……莱茵河也可以成为南北欧洲的“一个中介”,“一种纽带”,“莱茵河地区诸国便是桥梁”。莱茵河沟通东西与连接南北的巨大作用,如何充分估计恐怕也不会过头。 莱茵河不是一条笔直北流的长度较短的河流,它有若干大小弯道,在费弗尔的眼光里,“莱茵河好像一条长长的街道,时而穿行在山间,时而流经平原的心脏地带,商人和军人,旅行家和学生,总之,形形色色的莱茵河的使用者们,摩肩接踵地走在莱茵河两岸,有人慢条斯理地闲逛,有人匆匆忙忙地赶路,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则无所顾忌。”这是一条正常的、在日常生活中消磨时光的莱茵河。 费弗尔不仅对莱茵河进行了综合的思考,而且深入到西欧的具体历史事实之中。他明确指出:“数千法兰克人征服了罗马人的高卢,当他们胜利地进入这片广阔的土地时,除了他们就没有别的居民吗?在他们之前的数千罗马人呢?这些人征服了高卢的凯尔特人之后,没有在这块处女地上扎根定居中吗?凯尔特人呢?数千凯尔特人到哪里去了?人群逐渐屈服、归附,最终融为一体。凯尔特人、罗马人与法兰克人(日尔曼人的一支)在莱茵河的乳汁哺育之后终于彼此影响与同化,人类群体的混血过程导致新的‘混合体’的出现。”“莱茵河老爹对于我们来说,如同传说中的查理曼”。查理大帝定都于亚琛,公元843年他的后代们缔结凡尔登条约决定三分天下,后来才有法兰西与德意志诸国。回溯到查理曼,其寓意在于强调莱茵河两岸共有的历史遗产和久远传统。 莱茵河究竟是什么?是奈梅根的小巧玲珑的房舍、科隆的映照水面的钟楼尖顶、阿尔萨斯的富饶美丽的田野及其竞相繁荣的文化、工业和贸易……“在我们的眼里,所有这一切都是宝中之宝,都是古老西欧的基石,这块基石虽然曾被砸碎,然而无论在经历困苦还是在享受繁荣的时候,它总是将整个西欧连成一片。”如同上游流向下游、众多的支流先后注入这一条大河那样,莱茵河是一条体现了向心力、聚合力的西欧大动脉。“共同的莱茵河文明的各种成分沿着这条长线流动,这种文明也许完全不具备土生土长的特点,而是包含着许多借鉴与模仿的成分,但是它的组合却独具特色,它的魅力也与众不同。”莱茵河地区的习俗传统以及待人接物的态度等等“构成了共同的宝库”,人们的思想感情和欲望,有时“如同河谷中的飓风那样,飞快地从康斯坦茨吹到莱顿”。莱茵河之风吹拂着瑞士人、奥地利人、德国人、法国人与荷兰人,涤荡着他们的心灵。 莱茵河的魅力早已明确显示出来,这就是它所孕育的创造力、它所造成的勃勃生机。人们很难设想如果缺少莱茵河的辛勤劳作以及它所带来的恩泽,西欧可能是一个发达的整体吗?请看费弗尔娓娓动听的叙述:“这些莱茵河城市在近两千年的历史上,犹如始终发挥着积极作用的酵母,它们是一些地区的实力所在,这些地区在数百年中借助强大的城市组织促进了文明的发展,而这些城市组织则以其光彩、富有和生气令外来者赞叹不已。”的确如此,莱茵河是一条“维系各族人们民纽带”、一个繁荣兴旺的“大熔炉”,它具有“永远旺盛的创造力”。“莱茵河是财富、生活与自由行动的源泉”。“这条大河拥有巨大的能力,可以创造智力,并对之进行集中和再分配。” 费弗尔在“结束语”中作了一个概括:“从人类历史初期直至现代文明的繁荣时期,莱茵河的巨大特征就这样展现在我们面前,民族的激情无法摧毁这一特征,因为它不顾各个民族的意愿,把自己镌刻在每一个世纪中,镌刻在人类社会的生活与事业中。这个特征就在于:莱茵河是一条密切联系和促进相互接近的河流。”“历史就这样继续着,尽管存在着政治仇恨与冲突,莱茵河依然是一条联合各个民族的河流。” 当时,作为一个新史学派的领头人,费弗尔还向我们提出若干值得重视的见解。他十分强调莱茵河的复杂性与多样性,认为“与其说莱茵河所呈现的是统一,毋宁说是多样性。”“说实话,无需过于认真……无论是短暂的墨洛温王朝或加洛林王朝的那些条约,都不值得历史为之着迷。支配历史的绝不是一些空洞无物的形式,而是有血有肉有生命的人群。”“过于杂乱也许反而有利于统一。我们可以从高处和远处勾勒一幅图景,将莱茵河的历史简化……”“与其争论不休,不如理解为佳,”费弗尔对于莱茵河上的防洪工程也持独特而辩证的见解,他将筑堤控水视同“文明的紧身衣”。 《莱茵河》一书是费弗尔个人的情感与文采交融的产品,该书自始至终流露出作者的喜怒哀乐、厌恶与追求。让我们随着他的生花妙笔,来到孚日山脉与黑林之间的平原上,穿过树丛和芦苇荡,在河狸与候乌经常驻足的沼泽地后面,发现神往已久的莱茵河。这里灌木稠密,蚊虫成群……费弗尔对于莱茵河水的记述又是一个例证。“荒凉的莱茵河波涛滚滚,夹带着来自比瑟河的松枝,箭一般地穿过巴塞尔市内的桥梁奔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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