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注意历史学家类型的分析 我以为,在史学史的研究中,本条与下一条是较能体现先师的个性特点的。这里先说 他对历史学家类型的分析,在先师看来,西方历史学家一般可以分成四种类型,这就是 ,(1)历史思想家或历史哲学家,如圣·奥古斯丁、伊本·卡尔顿、维柯、黑格尔、汤 因比等人;(2)历史著作家(或称历史编纂家),如修昔底德、塔西陀、吉本、兰克等人 ,这是大量的;(3)历史编辑家,如主编《德意志史料集成》的佩尔兹、魏芝等人;(4) 历史文学家,如希罗多德、马考莱、卡莱尔等人。不管这种分类是否贴切,但有一点正 如先师所经常告诫我的,我们学习西方史学史,不仅要知道每一个历史学家的阶级属性 ,这在当时是必须时刻强调的,而且还应留意对他们进行类型的分析,这样就可以进一 步认清西方史学的流变与每一位史家的本质特性。难道不是这样吗? 7.注意历史学家作风的分析 先师所说的史家之“作风”,实际上指的是历史学家对下列问题的回答:历史是论证 还是叙述?用比喻的说法,历史是法院还是戏院?史家是绘图家还是摄影师?这分明说的 是历史学家的史学观。他在《西方资产阶级史家的传统作风》一文中,讨论了近世西方 历史学家在论证与叙述之间,“象钟摆那样回荡着,摆来摆去”,先师用文艺复兴时代 的政治修辞派与博学派、伏尔泰学派与兰克学派为例,作了具体的论证。他说这种“钟 摆现象”的产生,“取决于资本主义的发展与政治斗争的形势,也取决于史家所属的类 型。”(注:耿淡如:《西方资产阶级史家的传统作风》,载《文汇报》,1962年6月14 日。)这是很有见地的一家之言。后来我根据先师的启示,对这种“钟摆现象”有所“ 发挥”,在一些论著中写出了自己的学习心得。 8.采用标本与模型研究的方法 先师最后一次讲授西方史学史,在结束导论时这样说道:“在研究西方史学史时,我 们可以采用标本与模型研究的方法。比如,在古代希腊,我们可选修昔底德作为标本; 在古代罗马,我们可否选李维作为标本。这种方法,即类似于我们所说的以点带面,从 中可以找出史学发展的共性与特征。”先师所说,对于西方史学史的入门者尤具方法论 的意义。上个世纪70年代末,当我重操旧业,无论在西方史学史的教学还是研究工作中 ,都是根据先师的做法,选择“标本”,找准“类型”,以重点史家或学派作为“突破 口”,不断求索,以求不断有所进步。 9.介绍先于批判 在先师从事西方史学史教学与工作的年代,正是中国学术界“极左”思想盛行、动辄 就被扣上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思想的帽子而给予严厉批判的时代,但在实际上这种批判只 是以简单的政治否定方式来取代学术研究。对来自域外的西方史学则更是不作具体的分 析,有的甚至对被批判的对象还没搞清楚,就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先师在这种 时代的学术气氛下,却毅然提出了进行学术批判的“四项工作原则”:(1)要了解史学 发展的一般情况;(2)挑选批判的对象;(3)要研究被批判对象的著作,认真考查他们的 资料来源;(4)要了解被批判对象的阶级立场、思想根源、生活及时代背景。总之,他 指出:“为了批判,介绍工作也是必须进行的。”(注:耿淡如:《资产阶级史学流派 与批判问题》,载《文汇报》,1962年2月11日。)换言之,介绍先于批判,批判也应该 还其原来的科学的意义,而决不是棍棒相加与恶语相向。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何等不易 啊,从耿先生身上,它所反映的分明是一代中国学人的一身正气和高尚品格。 10.习密那尔方法是一种培养历史学专业人才的有效方法 “习密那尔”(Seminar),意谓专题研究或讨论,德国史坛巨匠兰克用这种方法培养历 史学的专门人才获得了成功,成为后世历史教学方法的典范。先师对此亦心向往之,并 在实际教学中加以贯彻,他以前培养世界中世纪专业的研究生,采用这种方法,对我的 培养也是这样。他为我开设的3门专业课,其学习方式无一不是采用座谈方式,通常的 顺序是这样的:先师每次提出要讨论的题目,然后布置要看的书目,隔一周(或两周), 先由我报告读书心得,他当中不时提问,穿插讲解,然后有几句小结之类的话,再布置 下一次的讨论题目……如此循环不已,学生就在这样的“习密那尔”的学术效应中增长 才智、培养独立思考、独立进行科学研究工作的能力。这种培养研究生的方法,也正是 我当下培养我的研究生时用心贯彻的教学方法,如我现今讲授的研究生课程“西方史学 史专题研究”,采用“习密那尔”的教学方法,取得了成功,学生的作业经修改大多在 《史学理论研究》、《史学史研究》等著名的专业刊物上发表。 先师对西方史学的睿智,荤荤大端,以上所列,就我个人管窥所及,难免挂一漏万, 但是,“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注:[宋]王安石:《咏石榴花》。)在 中国的西方史学史的景苑中,先师拓荒锄草,辛勤耕耘,其先行者的功绩将永不泯灭。 是的,后来者唯有继续努力耕耘,方再有收成,我们当不会忘记先师在1961年秋所说过 的一段话:“我们应不畏艰难,不辞劳苦。在西方史学史这块园地中多做些垦荒者的工 作。譬如垦荒,斩除芦荡,干涸沼泽,而后播种谷物,于是一片金色的草原将会呈现于 我们的眼前!”(注:耿淡如:《什么是史学史?》,载《学术月刊》,1961年第10期。) 真哉斯言!我愿追随先师,并继承他的学术精神与学术品格,在未来的中国的西方史学 史研究的领域中作出自己的微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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