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结语 纵观传统史学天人合一思维的形成和演变过程,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具有以下两个显著思维特点:其一是整体性思维。所谓整体思维,也称作系统思维,它强调要在整体上把握事物的性质、事物之间的关系及其发展规律。因此,整体的观点,就是综合的、联系的、发展的观点。整体思维是中国古代思维方式的重要特点,它与西方重视分析的思维方式明显不同。季羡林先生从思维角度对东西方两种文化体系的不同作了对比分析,认为“东方综合,西方分析”。并进一步评论说:“所谓‘分析’,比较科学一点的说法是把事物的整体分解为许多部分,越分越细。这有其优点:比较深入地观察了事物的本质。但也有其缺点:往往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所谓‘综合’就是把事物的各个部分联成一气,使之变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强调事物的普遍联系,既见树木,又见树林。普遍联系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它完全符合唯物辩证法。”(55)季先生所谓“综合”,其实也就是“整体”,强调的是整体与联系。中国传统史学的天人合一思维,即是一种整体思维方式,它要求史家在关注历史时,不但要关注人的历史,而且要将天与人作为一个整体来加以关注,探究天与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不同作用以及二者之间的相互关系。自司马迁明确提出“究天人之际”以后,这种天人整体思维已经成为传统史学的一种普遍的思维方式,对于全面认识与系统把握客观历史有着重要的思维价值。 其二是二重性思维。所谓二重性思维,是指历史认识与记述既要讲究道义,又要追求真实,兼顾“求道”与“求真”二重性。这种二重性思维,要求传统史学通过追求史实之真,从历史的真实中去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探求历史治乱兴衰的道理;同时又要追求道义之真,从神意角度论证王权的合理合法性,发挥历史学的道德教化功能。传统史学的天人合一思维,要求史家既重人事,也讲天命,即是一种典型的二重性思维。这里所谓重人事,体现的就是一种史学求真意识。史家只有通过对具体历史人事的探究,才能找寻出历史的成败兴衰之理,从而作出有益的历史借鉴。而传统史学的天论,明显具有主宰性、神秘性和伦理性特点,前二者需要史家从神意的角度去论证王权的合法性,后者要求史家自觉地维护纲常伦理道德,这两方面都是中国古代史学对于史家的一种要求。在古代社会,王权是政治统治的基础和根本,只有合乎法理的王权,才能建立起有效的统治。传统史学论证王权的合法性,普遍都是从神意的角度来作出说明的。同时,古代社会需要通过纲常伦理道德去维持社会的基本秩序,尽管各时期的纲常名目不尽相同,如先秦的礼法、秦汉的道义、晋唐的名教、宋明的天理等等,却都是以儒家三纲五常思想为核心,来作为各时代社会等级秩序的规范的。在古代社会,宣扬天命王权、维护纲常伦理是历史撰述的最高标准,是史家必须加以自觉维护的。 注释: ①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55页。 ②庞朴:《天人之学述论》,载陈明主编《原道》第2辑,团结出版社1995年版。 ③张岱年:《中国古代哲学概念范畴要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6页。 ④张载:《正蒙·大易》,载《张载集》,中华书局1978年版。 ⑤杨庆中:《周易经传研究》,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273页。 ⑥庞朴:《中国文化十一讲》,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60页。 ⑦参见《吕氏春秋·应同》,诸子集成本,中华书局1954年版。 ⑧《汉书》卷56,《董仲舒传》,中华书局1962年版。 ⑨《汉书》卷58,《公孙弘传》。 ⑩董仲舒:《春秋繁露》卷13,《人副天数》,苏舆义证本,中华书局1992年版。 (11)董仲舒:《春秋繁露》卷11,《天辨在人》。 (12)董仲舒:《春秋繁露》卷12,《基义》。 (13)董仲舒:《春秋繁露》卷13,《四时之副》。 (14)《汉书》卷56,《董仲舒传》。 (15)董仲舒:《春秋繁露》卷8,《必仁且智》。 (16)董仲舒:《春秋繁露》卷1,《玉杯》,。 (17)董仲舒:《春秋繁露》卷7,《尧舜不擅移汤武不专杀》。 (18)《史记》卷130,《太史公自序》,中华书局1959版。 (19)参见《史记》卷130,《太史公自序》;《汉书》卷62,《司马迁传》。 (20)《史记》卷130,《太史公自序》。 (21)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19页。 (22)司马贞:《补史记序》,黄嘉惠刻本《史记》附录。 (23)张守节:《史记正义·论史例》,载《史记》附录,中华书局1959年版。 (24)王若虚:《滹南遗老集》卷31,《著述辨惑》,四部丛刊本。 (25)沈涛:《铜熨斗斋随笔》卷,3,《史记篇例》,中华书局1965年版。 (26)《史记》卷130,《太史公自序》。 (27)赵翼:《廿二史札记》卷1,《各史例目异同》,王树民校正本,中华书局1984年版。 (28)《史记》卷16,《秦楚之际月表》。 (29)《史记》卷2,《夏本纪》。 (30)《史记》卷3,《殷本纪》。 (31)《史记》卷4,《周本纪》。 (32)《史记》卷6,《秦始皇本纪》。 (33)《史记》卷13,《三代世表》。 (34)《后汉书》卷40上,《班彪列传》,中华书局1965年版。 (35)《汉书》卷27上,《五行志上》。 (36)荀悦:《申鉴》卷4,《杂言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37)荀悦:《汉纪》卷6,《高后纪一》,载《两汉纪》上,中华书局2002年版。 (38)《后汉书》卷40上,《班彪列传》。 (39)任继愈主编:《中国哲学发展史》(魏晋南北朝),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621、628页。 (40)吴怀祺:《中国史学思想史》,安徽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40页。 (41)袁宏:《后汉纪》卷26,《献帝纪》,载《两汉纪》下,中华书局2002年版。 (42)袁宏:《后汉纪》卷12,《章帝纪》。 (43)朱熹:《朱子语类》卷1,岳麓书社1997年版。 (44)朱熹:《大学或问》卷1,载《四书或问》,黄昆校点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45)程颢、程颐:《二程遗书》卷24,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46)朱熹:《朱子语类》卷13。 (47)司马光:《资治通鉴》卷191,《唐纪七》,中华书局1956年版。 (48)范祖禹:《唐鉴》卷,2,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 (49)范祖禹:《唐鉴》卷7。 (50)司马光:《资治通鉴》卷27,《汉纪十九》。 (51)均见司马光《司马文正公传家集》卷24,《上谨习疏》,商务印书馆1973年版。 (52)朱熹:《论孟精义·论语精义》卷1下,载朱杰人等主编《朱子全书》第七册,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53)朱熹:《朱熹集》卷36,《答陈同甫》,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54)朱熹:《朱熹集》卷36,《答陈同甫》。 (55)季羡林:《神州文化集成丛书·序》,新华出版社1991年版。 (本文原载于《史学史研究》2016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