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历史离不开史料。通常所说的史料,指人类社会的历史在发展过程中所遗留下来的,并帮助我们认识、解释和重构历史过程的痕迹。根据史料的存在形式,通常可以分为实物史料(也称史迹遗存)和文献史料两大类,后者是历史学研究的基础。对于古代埃及历史研究来说,木乃伊是一种特殊的实物史料。木乃伊包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对于学者们研究古代埃及历史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 印证史料、补充史料借助对古埃及木乃伊的一些相关检测结果,可以帮助印证相关史料,为历史研究提供更多的佐证。据记载,第17王朝的国王塞肯纳拉·陶(Seqenenre Tao)领导埃及人发起了反对亚洲入侵者喜克索斯人的斗争,不幸牺牲。考古学者们对陶的木乃伊的检测发现,他面部痉挛,头部有大量棍伤和斧伤,更进一步的检测结果表明这些伤痕系来自亚洲入侵者喜克索斯人所使用的武器所致。①对陶的木乃伊的检测结果印证了历史文献记载的可靠性。 第19王朝国王美楞普塔(Merenptah)曾一度被认为是《圣经》“出埃及记”中所记载的,率领埃及军队追赶以色列人而被淹死在红海里的法老。通过对他的木乃伊的检测发现,他的身体上确实有一层厚厚的类似盐的结晶物。但对该结晶物的进一步研究发现,它并不是因海水浸泡而产生的结晶物,而是一层厚厚的泡碱。显然这是古埃及木乃伊工匠在制作美楞普塔木乃伊时过量使用泡碱的结果。②美楞普塔作为追赶以色列人被淹死在红海里的古埃及法老的“神话”不攻自破。 放射学技术可以测定古埃及木乃伊的年龄,即确定死者死亡时的年龄。不过,测定的结果一般只能给出一个大概的年龄段,具体的年龄数字很难给出,尤其是对年龄超过25岁的成年人的年龄测定更为困难。对几具古埃及木乃伊的年龄的检测结果显示,图特摩斯二世(Thutmose Ⅱ)死于30-40岁;美楞普塔死于60-70岁;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Ⅱ)死于85-90岁。③这些检测结果基本上都与相关的历史文献记载相符。但有时也会产生问题。例如,根据文献记载,国王图特摩斯一世(Thutmose Ⅰ)统治11年零9个月,50多岁时驾崩。然而,对他的木乃伊的检测结果显示,他死亡时的年龄为18岁左右。④检测结果与文献记载产生较大分歧,其中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把图特摩斯一世的木乃伊的身份搞错了。这次检测在埃及学界引发了不小的争论,学者们就如何借助科技手段更有效的测定木乃伊的年龄,以及对埃及学研究过程中如何更有效的借助跨学科研究引发了更多的思考。⑤对多具古埃及木乃伊的比较检测,可以初步确定他们的家族世系。例如,对第17王朝晚期和第18王朝早期的泰提舍芮(Tetisheri)、阿赫摩斯·奈弗塔瑞(Ahmose Nefertari)、阿赫摩斯·美丽塔蒙(Ahmose Meritamun)几具王室女性木乃伊的检测发现,她们拥有一些共同的体质特征,即头发很细,门牙突出。⑥显然她们来自同一个家族;对第19王朝国王塞提一世(Sety Ⅰ)、拉美西斯二世、美楞普塔的木乃伊的检测,学者们发现了一个该家族所具有的特征:体形修长,身体苗条,鹰钩鼻子。⑦据古埃及历史记载,这三位国王分别是爷爷、父亲、儿子的关系。显然木乃伊检测结果也支持了历史记载。不过,放射技术只能为判定木乃伊的家族世系提供一个初步的线索,更准确的血缘关系的判断要靠古血清学技术以及DNA鉴定技术进行。 二 揭示古代埃及人的生活状况通过对古埃及木乃伊的检测得知,古埃及人无论什么年龄、阶层都常遭受多种疾病的困扰和折磨。在此笔者仅以英国曼彻斯特博物馆对一具名叫阿思露(Asru)的女性木乃伊的检测结果作为个案研究,阐述古埃及人的疾病状况。 20世纪70年代,英国曼彻斯特博物馆“木乃伊课题组”在戴维(Rosalie David)的领导下,率先使用CT和内窥镜技术,对馆藏中的一名叫阿思露的古埃及女性木乃伊进行了成功检测。⑧相关检测结果概括如下: X光片检测表明,阿思露年龄在50岁左右,曾患过关节炎,手指关节肿大。通过对她的脊柱检测发现,她曾患过腰椎骨折,患骨折的时间应该是在死前若干年,因为骨折处附近又长出了新骨。骨折引起脊髓神经根部受压迫,从而很可能导致她左腿以下部分坐骨神经疼痛。 对阿思露的口腔检测发现,她口腔内后面的牙齿脱落很多,颌骨处感染症状明显,脓肿导致牙根周围的骨头损坏。因此她生前一定长期被牙痛所折磨。另外,她的牙齿磨损严重。古埃及的很多木乃伊都具有这一特征,这是因为古埃及人使用粗糙的石块磨面,导致面粉中残存有大量的沙砾,不小心吃到嘴里,会大大损伤牙齿,这使得古埃及人普遍患有牙病。⑨对阿思露的肺部组织检测发现,她患有严重的肺尘症(也叫“肺尘埃沉着症”)。⑩这种疾病在古代埃及较常见,因为古埃及人生活在干燥而多风沙的环境中。20世纪70年代,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对馆藏的多具古埃及木乃伊的检测显示他们都患有肺尘症。(11)研究还发现,阿思露生前曾患过多种寄生虫病:类圆线虫病的幼虫、血吸虫病、细粒棘球绦虫病。(12)古埃及人是世界上最早感染血吸虫病的人群。古埃及医学纸草文献中提到了这种病的症状及治疗方法,(13)这也是世界上关于血吸虫病的最早的文献记载。 对其他多具古埃及木乃伊的相关检测也取得了类似结果:对第19王朝国王拉美西斯二世木乃伊的检测结果发现,他生前疾病缠身,髋部患有严重的关节炎,脚部动脉硬化,还患有严重的牙龈脓肿;(14)对第19王朝国王美楞普塔(即拉美西斯二世的儿子和王位继承者)木乃伊的检测结果发现,他患过动脉硬化已经导致血管钙化,他的阴囊丢失,伤口用树脂盖住,因此他生前很可能患过疝气,甚至做过阴囊切除手术;(15)对第19王朝国王希普塔赫(Siptah)木乃伊的检测结果发现,他患过小儿麻痹症;(16)对第20王朝拉美西斯五世(Ramesses V)木乃伊的检测结果发现,他生前曾患过天花。(17)借助现代科技手段对古埃及木乃伊的检测和研究,使得我们对古埃及人所患疾病以及健康状况有了更充分的了解,从而丰富了我们对古埃及人真实生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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