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旧时代的中国人来说,1949年无疑是一个大变局的年代。从上年秋天开始,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相继拉开战幕,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国民党上百万精锐部队灰飞烟灭。这年的元旦刚过,挟淮海之胜威的解放军再度集结重兵于长江北岸,兵锋凌厉,剑指南京。在匆忙任命陈诚为台湾省主席兼警备总司令后,蒋介石于1月21日宣布“下野”。至此,中国大势已不再有悬念。 百万人潮入台湾 隐约可闻的隆隆炮声中,昔日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上海滩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躁动。随战争而来的,是一股规模浩大的难民潮,一些对新政权感到恐惧的昔日旧官吏、公务人员、资本家、富商等人群纷纷云集上海,以图跟随国民党政权继续前往台湾。这段时间里,如电影《滚滚红尘》中的逃难故事每天都在上海的码头重复上演。 由于台湾与大陆隔海相望,当时迁台的途径主要以海运与空运为主。不过,由于飞机数量及运量有限,加之票价高昂且受天气等各方面因素影响,海运成为前往台湾的最主要渠道。在南京被攻占前,上海成为迁台人员的主要集散地,当时来往于沪台之间的轮船公司有中联、中兴、民生、舟山、太古、大通、招商局等十余家,轮船更是高达五十余艘。 轮船虽然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数,但在几十万、上百万想涌入台湾的难民潮面前仍是杯水车薪,一票难求。据转进迁台的青年军贾贞斋回忆,最紧张时,他带着部队到达黄埔码头,看到码头上已是人声鼎沸,士兵、军眷、难民挤在一起,人们争先恐后搭船逃离上海,整个码头犹如人间地狱。……为了挤上船,许多人冒险企图攀爬上船,结果像饺子下锅一样,由船舷落入海中,真悲惨!…… 另一位青年军尤怀贤也说,当时上海已是乱成一团,黄浦江沿岸挤满了人和代运物资,多少人因抢搭船掉落黄浦江被淹死,造成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悲剧。谁也管不了,人命如蝼蚁般的难民潮。因为他们系部队性质,所以能驱散人潮顺利登船。 还有人回忆,当时上海码头乱七八糟的停放着数千辆被抛弃的汽车,上海也是满街都在出卖家具、旧物,平常一部需要上千银元的《三希堂法帖》,这时50银元就能得手。至于线装的大部头《二十四史》,那不是按部卖而是论斤称了。 喧嚣的逃难潮中,“太平轮”只是其中一艘。据生还者之一李述文回忆,他当时是山西公务员逃难团中的一员,在1948年冬太原被包围前逃了出来。一行百多人一路逃亡,最终赶到上海。登上“太平轮”后,他们发现这“不是装人的船”,货舱挤得“像猪舍一样”,弥漫着酸腐气味,令人阵阵作呕。尽管如此,他们仍为自己能够登船而感到庆幸。 乱世当中,人的命运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注定,登船未必幸运,不登船也未必不走运。在当时情况下,很多人是通过关系或塞金条才得以偷偷上船,而有些人则是碰巧,如国立音乐学院院长吴柏超为学校迁台选址而想搭乘“太平轮”去台湾,但他赶到码头时船已满载,正当他想转身离去时,船上原本相识的三副把他叫住并将自己舱位让给了他,结果一去不回。 也有另外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坐上“死亡之轮”,如国民党四平市书记长梁肃戎因刚出生的二女儿发烧而放弃登船,同行好友家眷二十多人也一起退了船票,结果逃过一难。后来的学者、当时还在幼年的郑培凯,他们全家买好了1月27日的“太平轮”船票,因为郑培凯吐奶,家人于是退了船票改乘飞机。星云大师也曾说,“我因为时间匆促,赶不及搭上那班轮船,而幸免一劫。”在大师看来,这就是因缘。 不了了之的赔偿 海难消息传出后,“太平轮”所属的中联公司大股东周曹裔家被数百名受难者家属包围,愤怒的人群涌入房中,捣烂了所有的家具、摆设,还有公司的大门、办公设备、玻璃窗也全被砸碎。但这一切,并不能挽回近千人的生命。 据上海档案馆的档案显示,“太平轮”受难者家属在事发后立即成立了“太平轮被难旅客家属善后委员会”,负责与中联公司谈判赔偿事宜。后来,这些人被中联公司安排在吴宫饭店并负担一切费用,每人发放米15石。在通货膨胀剧烈、经济接近崩溃的1949年,大米或许比所谓纸币更加实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