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地区往西,就是有“湖南王”之称的程潜第一战区的防地。第一战区的任务原本有两个,一是在商丘附近集结10多万军队,准备随时策应徐州的会战;二是守卫郑州以东的黄河防线,阻止日军南下。 此时,程潜也接到蒋介石的命令,让策应徐州的部队往平汉铁路一线后撤。他们在陇海线附近与土肥原师团撞到了一起。 土肥原师团配有300多辆装甲车,是日军甲种师团。他们只用一天多的时间就推进到了陇海线附近。不过,快速突进的土肥原师团这时成了孤军深入,与之对垒的中国部队有六倍之多。 战机忽现,蒋介石认为这是挽回面子的好机会,亲自赶到郑州指挥豫东战役。为打好这一仗,蒋介石的调兵遣将真是下了血本,他最得意的门生嫡系薛岳、胡宗南、宋希濂、邱清泉……都被派遣到了豫东战场。 土肥原的两万人马很快被困在了兰封到商丘方圆百十公里的范围内。 商丘是豫东的门户,由黄埔一期出身的黄杰率第八军驻守。西边的兰封,守将同样是出自黄埔一期的桂永清。桂永清的27军是当时中央军精锐,配有中国军队中极少见的战车营。 6个军12万人包围土肥原1个师团两万人,程潜已经放出豪言:“就是吃也能把土肥原吃掉”。 起初,中国军队确实是一路奏凯:土肥原部在层层围攻下损失惨重,土肥原本人几乎被俘,连天皇赏赐他的军刀也成为中方的战利品。宋希濂部缴获了一批战马,他挑了一匹当坐骑,还给马取名叫“土肥原”。 胜利似乎近在眼前时,占尽优势的中国军队中居然出现了逃跑将军。 5月23日,土肥原师团开始突围,进攻的重点是兰封。仅仅3个小时,兰封外围防线被突破,桂永清撒腿就跑。 桂永清的临阵脱逃,导致了兰封失陷和整个战局的混乱。土肥原也得以凭借兰封和黄河边上的村庄固守待援。徐州的日军也已开始西进救援。援军一到,日军全局皆活。 程潜不得不再次调兵布阵,重新围攻土肥原,夺回了兰封。战斗进行了4天,据程潜预计,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就有全歼土肥原的可能,不料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28日,守商丘的黄杰又跑了。 商丘是敌援军的必经之地。但当从徐州西下的日援军刚刚接近商丘,黄杰不发一枪就慌忙率部逃跑。商丘一失,豫东门户洞开。土肥原盼望的援军源源不断而来。 因为桂永清和黄杰这两个逃跑将军,中国军队的大好局势被生生断送,前后共投入15万多人,没能消灭土肥原的两万人,反而大败而走。连蒋介石自己在给程潜的信中,也不得不承认豫东战役是“战争史上一千古笑柄”。 土肥原重新占领了兰封,随即转向当时的河南省会开封,开封此时仅仅留有一个师守卫,失守已成定局。 开封离郑州只有60公里,近在咫尺。当时的郑州虽然还只是一座县城,却已经成了中原要冲。陇海线和平汉线两条铁路大动脉在这里交会。如果土肥原夺下郑州,这两条铁路线就在日军控制之下了,这种局面是蒋介石最害怕见到的。 中日双方都很清楚,郑州之后,日本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九省通衢”、中国的战时首都——武汉。 艰难抉择 桂永清弃守兰封的当天,蒋介石就已经从郑州回到了武汉。 兰封一失,明眼人都已大致猜得到豫东战役的走向了。豫东战场上的军事力量已经不足以取胜,国民党高层军政人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黄河。 渠长根告诉记者,在中国的军事历史上和军事思维中,水从来都是一个力量巨大的天然武器,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关羽的“水淹七军”。而黄河被利用的次数最多,历史上曾经二十多次被人为决堤,用以攻击或阻挡敌人。古老的黄河在孕育了灿烂的中华文明的同时,也造就了中国独特的军事斗争思维。 蒋介石刚到武汉,就收到了数量众多的建议:扒开黄河、水淹日军!目前有据可查的各种电报、呈文中,提出过这个建议的多数是国民党军政高级参谋人员。 第一个明确提出决开黄河大堤的是国民政府军委会办公厅副主任姚琮。他在5月21日给军令部次长熊斌的电报中说:“黄河旧险地方在考城(今兰考境内)以东中牟……倘即施以决口工作……一时造成泛滥区域,至少可使其(日军)行动困难,全局情势必将改观,而于我有利。” 26日,军令部高级参谋何成璞也提出了几乎一样的建议:“窃查黄河现届桃汛,考城以西尤以兰封曲折部冲力最猛,倘施工决口……不特大地泛滥,使敌机械化部队失其效能,亦且足以摧毁其战力……” 发出类似的电报、呈文者还有很多:刘仲元、谢承杰、黄新吾、晏勋甫……这些人多数都是各个战区司令部、军的高级参谋,很多名字并不太为今人所熟悉。耐人寻味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在这时却往往没有直接表态。 不过,在第三人的回忆或自传中,很多当时声名显赫的人物都曾经直接或间接地向蒋介石建议过决堤制敌,其中包括冯玉祥、程潜、白崇禧、卫立煌等,但都没有留下直接的历史凭据。 也许,这可以解释为一种政治策略。谁都清楚,这种御敌之法属于自残自戕。 不决堤,郑州再无他法可守,很快会落入敌手,战时首都武汉危如累卵; 决堤,黄河泛滥,中原大地顿成泽国,浩荡洪水将吞没千百万国人生命财产,殃民之灾无可避免。 蒋介石也深明此点,所以,即便是案头上的电报、呈文纷至沓来,他也一直未置可否。直到5月31日下令豫东中国军队全线撤退,他也没有对决堤制敌的方案做过任何表态。 战场上的局势还在进一步恶化着。日军占领商丘后,很快席卷豫东,兵锋直指开封。近在咫尺的郑州岌岌可危。而长江下游的日军也在蠢蠢欲动,对武汉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6月1日,最高军事会议在武汉紧急召开,会议由蒋介石亲自主持。此时,蒋介石已经接受了豫东战役失败的结局,他开始考虑武汉会战,甚至已经开始准备武汉大撤退了。 蒋介石问负责武汉防务的第六战区司令陈诚,如果集中全国可用船只车辆,实现武汉撤退需要多长时间?陈诚回答,至少十二个月。 蒋介石又问总参谋长何应钦,北方之敌最快多久可逼近武汉?何应钦答道,由于有平汉铁路之便,如郑州一失,华中基本无险可守,估计不超过一个月。蒋介石再问,那么苏皖之敌呢?何应钦答,日本华中派遣军只能沿长江进攻武汉,此为山地,对我军有利,可御敌三个月。 最后,蒋介石问,如果敌寇两面同时进攻,结果又将如何?何应钦答,无法预料。会场陷入一片寂静。 渠长根告诉记者,在他查阅的历史档案中,并没有关于这次会议决议的直接记录。甚至最后决堤命令的下达,都是用电话通知,没有留下任何的文字资料。不过,时任第一战区司令部参谋长的晏勋甫回忆,正是这次最高军事会议,“策定豫东大军向豫西山地作战略上之转进,同时决定黄河决口。决堤的任务由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组织实施。” 陈慰儒当时担任黄河水利委员会河南修防处主任,他的回忆也可以提供佐证,6月1日,程潜在郑州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约谈他,向他传达了“蒋委员长命令决开黄河大堤,放出河水阻挡日寇”的命令。 世世代代居住在此的陈慰儒,深谙洪水放出后会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他委婉地试图拦阻决堤行动。陈慰儒说:“按照河工经验,五月(农历)晒河底。现在正是枯水季节。就是决开黄河大堤,水流很小,也阻挡不了敌人。但是汛期来了后,堵口很难,豫苏皖三省洪灾无穷。现在决堤很不合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