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的夜晚,男孩子们会偷偷溜到附近的果园,摘未熟的梨吃。被抓到后,会遭到看守一顿暴打。不过,看守们倒是不在意申和他的朋友们去吃老鼠、青蛙、蛇和昆虫。吃老鼠是生存的保障。老鼠肉可以使他们免得糙皮病,这种病很普遍,原因是他们的食物中缺少蛋白质和烟酸。得了这种病的囚犯们会经受皮肤病变、腹泻和痴呆症的折磨。这往往带来死亡。申开始热衷于捉老鼠。到了晚上,他和同学们在小学校汇合,吃烧烤老鼠。 申的老师是个看守,身穿警服,屁股上挂着一把枪。1989年6月的一天,他突然对这些孩子搜身。结果,他在一个瘦小的女孩身上查获了5颗玉米粒,在申看来,那个小女孩像仙女那样美丽。老师命令这个女孩走到教室前面,然后让她跪下。他挥动着教棍,朝着她的头部不停地击打。申和他的同学们默默地看着,她头上鼓起了包,血流满面,然后倒在地板上。申和他的同学一起把她抬回了家。就在那天深夜,她死了。 申的学校边上是面山坡,上面有条标语:“服从一切禁令。”他背下了劳改营的10条禁令,至今仍能复述。14号劳改营第3条中的第3项规定:“任何偷窃或藏匿食物的人,立即处决。”申认为小女孩被惩罚是正当的。那个看守老师一直给他们上课。休息时,他允许学生们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在每个周六,他有时还让孩子们花一个小时互相从头发中找虱子。申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学生每周上6天课。中学生上7天,每月休息1天。冬天,所有学生(大约1千名)被调集去看守们住的村子清扫厕所。申和同学们赤手将冻成块儿的粪便打碎,扔到架子上,然后拖到外面做肥料。夏天,学生们在地里拔草,从早晨4点一直干到黄昏。 肥皂是一种奢侈品。申的裤子早已肮脏不堪,被污泥和汗水无数次浸透,变得硬邦邦的。天冷后,人们不能在河里洗澡或在雨中冲洗时,申、他母亲和那些同学们就像农场中的动物一样浑身散发着腥臊味。 在校期间,申有两个一起上学好伙伴,男生叫洪成超,女生叫文成心。申把洪成超当做自己的知心朋友。他们一起玩儿抓子游戏,两人的母亲在同一个农场干活。但他们从来没有去彼此的家中做客。人与人之间无处不在的利害冲突毒害了相互间的信任。为了分到额外的食物,孩子们争相向看守举报邻家的吃喝穿戴和言谈方面的异样。 申9岁那年,遵照老师的要求,他和同学们一起去火车站捡煤渣。在去车站的路上,他们必须经过山坡上的看守生活区,看守们的孩子居高临下,大喊着:“反动派的狗崽子来了。”随后就扔石头,劈头盖脸地砸他们。申和同学们尖叫着,四处躲避。一块儿石头打中了申的头,他倒在地上。他醒过来时,发现许多同学都在痛苦地呻吟,到处都是血。文成心也被打昏了。 老师看到他们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时候,非常生气。“你们不去劳动,躺在这里干什么?”他喊叫着。学生们怯生生地问他,那些昏过去的同学怎么办。“背上他们走,”老师命令道。 申和同学们上中学后,几乎还是文盲。但他们已经过了在课堂学习的阶段。老师们变成了工头。中学不过是为矿区、农场和森林工作提供劳力的中转站。一天工作结束后,大家聚在一起做冗长的自我批评。夜里,25个男生睡在地板上。 1996年4月5日是周五,申的老师告诉他,因为表现好,奖励他回家与母亲一起吃晚饭。回到家后,他吃了一惊。在劳改营水泥厂工作的哥哥也回来了。看到小儿子回家,母亲并不显得高兴。她并没有说欢迎回家或者很想念他之类的话。她用家里仅有的一口锅熬玉米粥,每天定量配给的玉米面仅有7百克。申喝过粥之后,就去睡觉了。 过了一段时间,厨房里的说话声吵醒了他。他透过卧室门偷看。他母亲在做米饭。对于申来说,这就像是打了他一记耳光。他每天都吃味同嚼蜡的稀粥。现在,他的哥哥居然能吃到米饭。申猜想一定是她偷来的,每次偷几粒,积少成多。申气愤至极。他侧耳偷听他们在说什么。原来申希根并没有放假。他是未经许可偷跑回家的。他母亲和哥哥正在讨论该怎么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