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不同时期唐代帝陵形制的特征 初唐时期高祖献陵、太宗昭陵,布局设计“斟酌汉魏”制度,同时吸收南北朝帝陵的不同传统,试图探索建立唐代帝陵的新形制。 唐高祖献陵在建造之前,曾有廷议。高祖李渊遗诏中提出“其园陵制度,务从俭约,斟酌汉魏,以为规矩”的原则,但究竟按照汉魏的哪一种规矩则有不同意见(11),太宗“诏山陵一准汉长陵故事,厚送终礼”,秘书监虞世南谏曰:“臣之愚计,以为汉文霸陵,既因山势,虽不起坟,自然高显。今之所卜,地势即平,不可不起,宜依《白虎通》所陈周制,为三仞之坟,其方中制度,事事减少。事竟之日,刻石于陵侧,明丘封大小高下之式。”(12)太宗一时难以决断,“付所司详议”,司空岑文本建议:“谨按高祖长陵高九丈,光武陵高六丈,汉文魏文并不封不树,因山为陵。窃以长陵制度,过为宏侈。二丈立规,又伤矫俗。光武中兴明主,多依典故,遵为成式,实谓攸宜。伏愿仰遵顾命,俯顺礼经。”(13)太宗最后看来是依岑文本的意见设计和修筑献陵(14)。墓上筑覆斗形封土,封土现高约18米,合唐尺六丈余。周环方形墙垣,四面辟四门,陪葬墓分布于陵园东侧及东北,这些特点与汉陵相同。惟陵园四门及神道石刻为汉陵所无(15)。四门所立石虎取站立姿势,造型与西魏永陵之神兽类似;神道所立石柱则明显仿照南朝陵墓造型,石柱座上雕刻两条盘绕的龙,石柱顶部雕刻蹲兽等特征无不与南朝陵墓石柱相仿(16)。献陵陵园北部偏东探出的建筑遗址紧邻陵园,坐北向南,周环墙垣和隍沟,整组建筑呈轴对称布置。中轴线上安排两进院落,并有大型建筑基址,应该是一座礼制建筑。遗址出土的砖瓦、瓦当等建筑材料与献陵南门遗址完全一致,说明建造年代相同。推测这处建筑很可能是献陵最初的寝殿建筑群。这种将陵寝建筑紧邻陵园的做法也与汉陵相仿。 唐太宗昭陵开唐代“因山为陵”之先河,虽然也声称参照了汉代陵寝制度(文献透露出模仿汉文帝霸陵之意)(17),但在具体的设计和布局上多有创新,与献陵几无相似之处。因山势在九嵕山南面悬崖开凿玄宫,南北山梁上分别建造南北司马门,东西不设门,也没有环绕的城垣。西南面的平缓开阔地带建造寝宫。北司马门从外向内(从北向南)依次为三出阙、列戟廊、殿堂式大门。寝宫宫城的平面布局刻意仿照长安城的宫城设计,南面为宫城正门,北面有夹城,形成两道北门,主体建筑沿南北中轴线依次排列,布局与大明宫极为相似。陪葬墓主要分布在南面及东南面。陵园石刻完全不同于前朝,北司马门树立具有纪念碑意义的“昭陵六骏”石屏,前无古人。写实性的“十四国蕃君长像”石人具有纪功宣威的功能,有学者认为此种做法可能源自突厥陵墓石人(18)。 盛唐的高宗乾陵、中宗定陵、睿宗桥陵是唐代帝陵形制确立的阶段。自乾陵开始,陵园环绕陵山一周修筑平面方形的城垣(唐代文献称之为“壖垣”或“行墙”),四面辟四门。由南向北布置三重门阙,第1对阙台(宋代称之为“鹊台”)通常距第2对阙较远,相距1000~2000米,有些超过2000米,其间中轴线的西侧建造下宫,东侧分布陪葬墓。第2对阙(宋代称之为“乳台”)距离南门阙距离一般为不超过1000米,两者之间的神道两侧对称排列石刻。陵园四门由外及里依次筑三出阙、列戟廊和殿堂式大门,南门外还修建放置蕃酋像的建筑(蕃酋殿)。这里需要注意的是蕃酋殿的位置曾发生变化,乾陵将之安排在南门与南门阙之间,桥陵及以后则将移至南门三出阙以南。 四门门阙及第1、2对阙均为三出阙,三出的转折较大,30~60厘米;阙台底部外周有石块基础;夯土台基外包砌砖壁。 寝宫(后称下宫)位于第1对阙(鹊台)与第2对阙(乳台)之间的西侧,宫城规模较大,乾陵下宫面积145000平方米、桥陵下宫面积206515平方米;平面呈方形或长方形,有内外两重城垣;较大的建筑基础为数条平行的夯土基构成。 陵园石刻从乾陵开始形成定制,四门外各立石蹲狮1对,北门阙以外再立石马和牵马人各3对(乾陵北门外还有石虎1对、尚不明确的石刻1对),南门阙以外神道两侧由南向北依次立石柱1对、翼马(或麒麟)1对、鸵鸟(或鸾鸟)1对、仗马和牵马人各5对、石人10对以及数量不等的蕃酋像。石刻体量高大,如门外石狮高达2.7~3米,石人高达4米左右;10对石人均为手柱仪刀的武将形象,乾陵石人头戴小冠,定陵、桥陵则头戴鹖冠;鸵鸟较为写实,颈、腿细长。还有一种石刻值得注意,乾陵南门门址两侧现存1对石座,其上有石人的残脚,应该是守门武士石像。 以上可以看出,乾陵——桥陵的总体设计布局和石刻组合分别吸收献陵、昭陵两者的设计理念,基本呈方形的陵园墙垣(乾陵陵园西南角和定陵、桥陵陵园东北角因地形限制内收或外扩,但仍为直线转折)、神道石刻最南端为1对石柱、四门外设置1对石狮等源自献陵(献陵为1对石虎);因山为陵、北门外设置6匹石马、南门外设置蕃酋石像(昭陵蕃酋石像设在北门内)、门外设三出阙及列戟廊等均源自昭陵。还有学者认为高宗太子李弘(谥号孝敬皇帝)恭陵的神道石刻组合和造型对乾陵神道石刻制度有很大影响(19)。无论如何,乾陵陵园形制标志着唐代帝陵制度的正式形成,此后的唐代帝陵陵园基本按照这一布局设计建造。 中唐的玄宗泰陵——穆宗光陵延续盛唐时期帝陵形制,略有变化。仍然是“因山为陵”,但陵园平面多随山势而定,除了南墙垣地处平地或缓坡呈东西直线外,其他三面墙垣多沿山梁蜿蜒曲折,平面形状大多不规则。东西两门以及东北、西北角阙的地点选择只能依据不同地势,往往顾此失彼,难以对应。门阙及乳台阙、鹊台阙虽仍为三出阙,三出的内折部变小,一般在10~20厘米左右,不再用砖包砌,只在夯土台基表面施白灰墙皮。 下宫规模减小,如泰陵下宫宫城面积23100平方米,崇陵下宫宫城面积26800平方米;宫城平面多为长方形,不再是内外两重城垣,北面不设门。 陪葬墓急剧减少,甚至没有陪葬墓。 从泰陵开始,石人体量变小,分为左文右武,东侧为手持笏的文官,西侧仍为手柱仪刀的武将。鸵鸟不再采用写实手法,逐渐失去鸵鸟原型,颈、腿变得粗短,或许这一时期的应当称之为“鸾鸟”更为合适。翼马定型化,不再出现兽头的麒麟。蕃酋像更为注重表现不同民族的服饰差异,尤其出土蕃酋像数量较多的泰陵、崇陵,不同的蕃酋石像可以看出北方民族、中亚民族、南亚民族的多种特征。在建陵陵园城垣附近发现的马头人身石像和猴头人身石像,显示着这一阶段还曾流行在陵园周圈埋设十二生肖石像的制度。 晚唐的敬宗庄陵——僖宗靖陵,陵园形制与前一阶段相比变化不大,但呈现出不稳定的状态。有3座陵园采取久已不用的封土为陵(敬宗庄陵、武宗端陵、僖宗靖陵)的设计。陵园规模逐渐变小(贞陵是一个例外),尤其是3座“封土为陵”的陵园,边长仅500米左右,“因山为陵”的章陵边长也不过800余米。 陵园石刻的种类不见减少,但在数量上有减少的趋势,在体量上有变小的趋势。到唐末的僖宗靖陵,石人高度不足2米,与前一阶段的蕃酋像大小相差无几。 或仅有1座陪葬墓,或没有陪葬墓。 这一阶段中,贞陵是一个特例。陵园规模巨大,南北门之间的间距达3500米,在所有唐代帝陵中是最大的。下宫宫城规模也较崇陵要大些。陵园石刻出现一些不同于其他陵的种类,南门门址残存4个石座,从石座的结构分析,其上原可能是4个守门武士的雕像。南门外两侧还发现一个较大的石座,座上正中残存有榫眼,座上原来的石雕应为一形体高大的雕像。蕃酋像重新变得程式化,服饰不再多样,稍显雷同。个中原因,容另文详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