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王竑的仕途与大明帝国正统、景泰、天顺和成化的历史相伴而行,甚至是当时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历史见证,其个人历史直接构成了明朝国史的部分内容。《明实录》作为明朝的编年国史,以时间为线索,鲜明地记载和反映了王竑在每一个阶段的成就。书中对王竑的肯定和惋惜,反映了《英宗实录》、《宪宗实录》和《孝宗实录》的史臣们对他的正面认识,也是对当时士大夫们对王竑评价的承载和记录。当然,无论是皇帝、士大夫还是史臣,他们对王竑的重视,又与王竑个人在景泰、天顺、成化、弘治间的历史功绩密不可分。这说明,历史的书写虽然与书写者的价值取向紧密相关,但也或多或少受制于客观的历史事实。 关 键 词:明实录/王竑/历史书写 作者简介:谢贵安(1962- ),男,湖北襄阳人,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湖北科技学院人文与传媒学院彩虹学者,主要从事中国史学史和明清文化史研究。 作为大明帝国的高级官吏,王竑(1413-1488)的个人历史直接构成了明朝国史的部分内容。与清修《明史》对王竑的记载仅有八千余字相比,明代的国史《明实录》对王竑的历史记载显然是有所偏爱的,字数竟多达二万五千余字。《明史》属于“同为一事,分在数篇,断续相离,前后屡出”的纪传体,对王竑事迹的记载多有重复;而《明实录》属于“理尽一言,语无重出”的编年体①,因此它对王竑个人历史的记载,每一阶段都很详细,信息量要远大于《明史》,反映了王竑个人命运在明代历史大潮中的位置和价值。 《明实录》[1]对王竑个人历史的书写,并非全然客观,而是有所选择的,与《明史》相比,实录对王竑事迹的选择并不完全一致,而是与实录的当代性和帝王属性密切相关。实录多次记载了皇帝对王竑的关心,“提督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有疾,命医往疗之”,“提督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有疾,命还京调治”。然而,王竑在宪宗后期失宠,实录对此也有明确的记录。正是为了反映皇帝对他的眷顾或厌弃,王竑才在以记载帝王为主旨的实录中受到重视,获得突显。《明实录》对王竑历史的书写,也反映了实录修纂者对王竑的看法和评价,而这种评价又受到了当时士大夫们立场的影响。在士大夫和修纂者们看来,王竑是一位能干的可堪依靠的治国大员,因此才会有士大夫不断地要求起复,这些连绵的起复奏书并被修纂者们所津津乐道。当然,士大夫和修纂者们的上述评价,又与王竑个人在景泰、天顺、成化、弘治间的历史功绩密不可分。这说明,历史的书写虽然与书写者的价值取向紧密相关,但也或多或少受制于客观的历史事实。 关于《明实录》对王竑个人历史书写的论著,迄未寓目,故本文试作一探。 一、实录重视王竑在土木事变和镇守居庸关中的作用和功绩 以编年为主的《明实录》,对王竑的记载是从正统十一年他升为户科给事中开始的,这与纪传体的《明史》其本传的开头不同,后者是从他姓名、表字、籍贯和出生开始叙述的[2]。《明英宗实录》(以下径简称“英录”)卷一四○载,正统十一年四月辛酉,“擢进士王竑为户科给事中”。王竑在政坛上崭露头角却是在“土木之变”的历史转折关头。 英宗被蒙古瓦剌部俘虏后,朝内一片混乱,在是否清除宦官王振势力上,监国郕王朱祁钰犹豫不决,而百官“皆趋进跪,恸哭不起”,并扬言道:“圣驾被留,皆振所致。殿下若不速断,何以安慰人心?”而王振的心腹锦衣卫指挥马顺则“唱逐百官”。就在这关键时刻,“给事中王竑奋臂摔顺发,啮其肉曰:‘顺倚振肆强,今犹若此,诚奸党也!’百官争捶死顺,且请籍振家”。于是郕王决心始定,清除了王振的余党。朝廷上下振军备战,国得以安②。景泰二年六月,当尚宝司“检究故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顺牙牌”时,“顺子言其父被给事中王竑等捶死,牙牌宜责竑寻取”,代宗从其请,这让有功的王竑很难堪,于是六科十三道为之辩解:“臣等切惟太监王振专权擅政,误国丧师,以致上皇北狩,宗社几危。皇上监国之始,群臣合辞请正其罪,而顺实其平日羽翼,犹倚故态,擅肆叱呵,故凡在朝文武百官及守卫军校人等,莫不忠奋感激,共相捶死,务除奸党以安宗社。何牙牌之暇?”王竑“明识国宪,若收牙牌,岂敢隐匿”?指出皇上之所以能够“益隆丕绪”,“国计大定”,应该归功于“前日剪除凶党”,“若责竑寻取牙牌,窃恐人怀疑惧,奸党复萌,上亏圣明之断,下沮忠义之气”,他要求代宗改正前旨,只宣谕官民若“拾马顺牙牌者,无论破损,并许送官”③。看来公道自在人心,言官对王竑在打死马顺、力挽狂澜上的历史功绩,还是立场鲜明的。 土木之变虽然过去,但其造成的形势仍然十分危急。正统十四年八月,时为给事中的王竑奏言“原取沙州达官(蒙古族官员)于东昌府卫安插者,其人素习凶犷,平居无事,常为盗贼”,而现在蒙古“虏寇犯边”,因此“尤宜堤备”,“设法俵散各人于江南远方,庶不乘机为患”④。显然,这是土木之变造成的风声鹤唳的后果。由于王竑的卓越表现,两个月后朝廷“命吏科给事中程信、户科给事中王竑协同都督王通、右副都御史杨善提督官军,守护京城”。把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王竑等人。接着,就将王竑提升为右佥都御史,“庚申,升户科给事中王竑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堪称“火线提拔”。辛酉日,“命都督王敬、武兴,都指挥王勇往彰义门杀贼,佥都御史王竑往毛福寿、高礼处提督军务,与孙镗一处屯兵,若有紧急飞报”。王敬、武兴与“虏战于彰义门外”,先胜后败,“虏逐至土城”,在这紧急关头,“王竑、毛福寿往援,虏遥见旗帜,乃遁”⑤。 打退蒙古瓦剌人进攻后,王竑因其特殊的才能,被委以镇守北京门户居庸关的重任。正统十四年十一月丙申,“命右佥都御史王竑、都指挥同知夏忠、署都指挥佥事鲁瑄镇守居庸关”⑥。十二月,提督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等奏:“都指挥赵玟奉命镇守居庸关,私役官军出口围猎,为贼所杀。玟又自夺他人牛羊,掩为追虏所得。”代宗命逮玫审讯⑦。可见,王竑在守关时,不讲情面,认真负责。又据英录卷一八八载,景泰元年闰正月乙丑,提督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参奏“巡关御史王壁数致军妻与奸”。代宗“命执鞫之”,狱具,将王璧充军铁冶卫。这一案件牵扯到另一御史白瑛。四月乙亥,“巡居庸等关御史白瑛下狱,以知同事御史王璧奸淫不能举奏,但告佥都御史王竑也。狱具,瑛坐赎杖还职”⑧。相比较,王竑的原则性是很强的。王竑还对临阵退缩的军官进行严厉弹劾。景泰元年七月,守备怀来等处都指挥杨信等人在护送粮食赴怀来、永宁时,一闻炮响,即“奔还怀来”,“委馈运军士于道”。于是,“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以闻”。少保于谦请将杨信等人付法司治之,“或令竑拘信等至关,数以畏怯之罪,责死状,仍令防护运粮”。代宗宥之⑨。 在居庸关,除了执掌监察之职外,王竑还多有其他方面的建树。景泰元年二月乙酉,“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奏:‘欲将赤城、云川等驿走遁官军并榆林、土木惊散军,又俱发怀来走递。候事体靖宁,别行定夺。’从之。”⑩ 王竑守关有功,有人便攀比其功劳,要求升职。英录卷一八八载,景泰元年闰正月丙午朔,刑科给事中徐正“自陈提督军务有劳,乞如副都御史罗通、佥都御史王竑例景升以官”,但上“不允”。说明代宗只看重王竑和罗通的功劳,对徐正的劳绩并不重视。然而,王竑因为操劳,身体吃不消了。英录卷一九五载,景泰元年八月庚辰,“提督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有疾,命医往疗之”。但医治效果不佳,只得回京治疗。癸巳日,“提督守备居庸关右佥都御史王竑有疾,命还京调治”。己亥日,“命右佥都御史萧启提督居庸关,代王竑也”。王竑正式离开了提督和监察居庸关的岗位。 (责任编辑:admin) |